舒服的半躺在软榻上,欣赏着院中开的正好的鲜花,闻着空气里弥漫的淡淡的花香,楚星月渐渐平静的心情更觉得放松了不少,真心觉得自己在外面坐一坐的这个决定实在是明智。
但,楚星月不会忘记自己这么做的最重要的目的,看着寸步不离守在自己身边的萧睿渊,楚星月转了转眼珠子,对给自己打扇子的春杏道:“我有些口渴了,还想吃些水果,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时令新鲜的果子吧。”
这段时间楚星月吃什么吐什么,对春杏来说,她如今最害怕的就是看见小姐吐了,更害怕听见小姐说她不愿意吃东西;眼下能够听见小姐亲口说要吃水果,哪怕是让她现在立刻去现摘,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办。
所以,看着春杏眉飞色舞的一溜烟跑开,楚星月也忍不住被春杏的情绪逗笑,同时抬起头看向守在她身边低垂着眉眼的萧睿渊。
看他年纪小小,就心事重重,楚星月就忍不住心疼;似他这般大的孩子,真是天真无邪的时候,可他却将自己折腾成小老头似的,让人瞅着,都觉得揪心。
也许是楚星月的眼神实在是太专注,很快就让萧睿渊察觉到她在看他,小家伙对上她若有所思的眼神,下意识的就紧张起来,赶紧半跪到她面前,伸出手下意识的就抚摸上楚星月的小腹,紧张的问:“姐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看小家伙煞有其事的紧张样儿,楚星月无奈的笑,伸手抚摩上他细白的小脸,摸了摸他皱的紧紧地眉心,像是逗他似的,用略带调皮的声音对他说:“我们家睿渊都快变成小老汉了,瞧这眉宇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
被楚星月的话逗的一愣的萧睿渊很快就反应过来,涨红了一张脸收回手,垂下眼见,纤长的睫毛眨呀眨的:“姐姐,你就别逗趣我了,我还以为你怎么样了呢。”
“不是我怎么样了,是你怎么了?!”
楚星月拿起春杏放在一边的团扇轻轻地敲了敲萧睿渊的脑壳,“睿渊,你有心事对不对?你这孩子,虽说擅长隐藏自己的心事,但毕竟年纪还小,很多时候心思都写在了自己的脸上;跟姐姐说说吧,你这心事重重的,到底在想什么?别想糊弄我说你是在担心我们出城的事。”
前路和后路都被楚星月堵死了,萧睿渊一瞬间露出了茫然失措,张了张嘴,喊她:“姐姐……”
楚星月心疼这个孩子,将萧睿渊紧紧地抱在怀中,声音温柔道:“我知道,你小小年纪就经历了很多,可是睿渊,深爱你的人都不愿意让你背负太多,我相信,在你的心里,我还是有点分量的,所以,你不会对我说谎;你也不要怕,你说出来的任何话我听了都不会生气,因为我知道,我的睿渊心里绝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苦。”
这几日一直折磨着萧睿渊的浓浓愧疚和忐忑不安在这一刻终于变成了眼泪洒满了萧睿渊的脸颊,他抱紧了楚星月瘦弱的身体,扑进她的怀里,呜呜的痛哭出声。
这时,春杏开些端着水果跑来,在看见萧睿渊抱着小姐痛哭的那一幕时立刻怔住,刚想走上来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被无尘叫住阻止。
春杏茫然的看向站在房檐下的无尘大师,喃喃道:“大师,他们这是怎么了?”
无尘道:“别去打扰,让他们好好说说话吧。”
第五百五十章 石破天惊的交易
楚星月紧紧抱着怀中哭的泣不成声的孩子,心都被他哭酸了。
这个还未成年长大的孩子,到底在这段时间是该有多压抑自己,才会在自彻底释放的时候,如此痛彻心扉,这般让人心疼。
“睿渊,哭吧,好好的哭,但是你要记住,这将是我看见你最后一次落眼泪,因为从今天开始,以后我要让你迅速成长。”
楚星月将怀中的萧睿渊扶了起来,看着他哭的红肿的眼睛,同样红着眼眶看向他,说出自己的打算,“你是南楚镇边王府的世子,这个身份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你跟你的血脉相融。我虽然对南楚的事知之甚少,可是在知道你的身份之后,我也派人去打听了一番,知道你的父王镇边王萧浮笙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如果说大魏百姓心目中护家卫国的英雄是我父亲楚毅的话,那么萧浮笙就是南楚的楚毅。你们镇边王府世代镇守云州邺城,在南楚拥有极高的威望,可以这么讲,镇边王府之所以会被南楚百姓爱戴推崇,皆是因为你们楚家几代名臣名将的白骨堆积出来的。南楚君主宣景帝昏庸,听信小人谗言害得你家破人亡,当初镇边王府的家将拼死将你们姐弟护送出南楚,为的就是要给父王留下一丝血脉,同时也是对你们寄予厚望。只可惜天妒红颜,你姐姐去了,现在你就是镇边王府。你活着,就代表镇边王府还活着,你若烂泥糊不上墙,或者是死了,那镇边王府就彻底在历史的舞台上烟消云散了。”
“镇边王府被扣上了谋逆的罪名,全府上下尽数被诛杀,这些忠臣良将的魂魄在一日不得昭雪的时刻就一日不会魂安;更何况现在南楚百姓对你萧家也是误会重重,这样的污名、这样的栽赃,你且问你,看到这样的情况,你要怎么做?你该怎么做?”
萧睿渊咬紧牙关看向楚星月:“睿渊从未忘记家破人亡之仇,这笔血债,睿渊一定会让仇人血偿。”
“很好,男儿就该有这样的气魄,你萧家的男儿更要有这样的胆识。”
楚星月抓紧了萧睿渊的肩膀,鼓励着他:“我以前一直心疼你还只是个孩子,不该背负那么多痛苦与折磨;可是现在,情况已经变了,睿渊,我已经不再是大魏的太子妃,不能再将你护在凌王府里等着你慢慢长大,慢慢羽翼丰满;所以,你现在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回到南楚,为家人报仇,给亲人雪恨。我知道这些要求对现在的你来说有些残忍,可是睿渊,时光不会因为我们的幼小而对我们格外的宽厚,我们若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必须强迫自己强大起来,而首先要做的就是将所有的眼泪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让自己从一个男孩儿变成一个男人,不再畏惧、不再退缩,更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掉一滴眼泪。”
萧睿渊眼神直直的看着面前扶着他肩膀与他语重心长说出这些话的姐姐,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悲痛过后的坚强与无畏,也看到了一个全新生命的重生。
“睿渊知道了,从今往后,睿渊不会再落泪。”
楚星月知道,这个孩子一直都是聪明的,只要她点到为止,他就会明白自己将要做的是什么。
“你也别怕自己会孤军奋战,因为我会和你一起。睿渊,现在姐姐要跟你做一个交易,如何?”
萧睿渊有些不解的看向楚星月,“交易?”
楚星月淡笑着点头,她伸出手,抚摸向自己的小腹,脸上露出极为温柔的笑容,这种笑容,只有身为人母,才会露的出来:“你应该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天定一族这四个字就是个*,无数天下人都会因为这四个字发疯发狂;你也该知道,现在天定一族的幸存者正过着藏匿隐世的生活。说句实话,身为族中的未来族长,我不想让我的族人再过着避世的生活了。”
楚星月长出一口气,提出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大胆设想的一个想法,“世人对天定一族误会颇多,将天定一族过于神化,追其根源,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心怀叵测的贼人故意在世人面前散布虚假消息,引得世人对天定一族的人趋之若鹜;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们自己。”
“你要知道,人都会有好奇心,你越是想要过的遮遮掩掩,他人越是好奇你这么做是为什么?所以,我决定了,我要带着我的族人从大山密林之中走出来,堂堂正正的告诉世人,我们其实跟普通的人一模一样;有血有肉,有痛有泪,会生老病死,也会缠绵与病榻;至于那些嚷嚷着吃我们肉、喝我们血的人,他们不会得到永远的长生,反而他们这么做是丧尽天良,跟林子里吃人的的豺狼虎豹没什么区别。”
萧睿渊觉得姐姐的这个想法实在是太疯狂了,毕竟世人对天定一族的神化已经太根深蒂固了,这个时候将族人从大山密林中带出来,无疑是在冒险;若是引来疯狂之人的觊觎,恐怕这些仅存的族人们也会遭受到灭顶之灾。
楚星月不用萧睿渊说出来就知道他的担心,她淡然一笑,轻轻地抚摸上萧睿渊虽然稚嫩但已经显露俊美凌厉棱角的眉眼和脸颊,道:“所以,这个时候,我们的交易就来了。”
楚星月继续道:“现在天定一族的隐藏之地就靠近在南楚边境,你应该见识过天定一族的天赋能力,我会劝说族人们走出来,帮助你报仇雪恨,甚至还要帮助你改变颠覆南楚的皇族;睿渊,你是可堪天下重任的男子,你虽然现在年纪小,但我知道,你小小的胸腹之中已经有了万千丘壑,若有一天你坐在南楚皇宫的龙椅上,一定会成为一位比南楚开国皇帝更加出色的君主。”
萧睿渊吃惊的看向楚星月:“姐姐你是要我夺了宣景帝的天下,自立为君吗?”
楚星月脑袋一歪,似笑非笑的看向吃惊不已的萧睿渊:“怎么了?怕了?!”
“睿渊不是害怕,而是觉得姐姐你这个想法实在是太疯狂了;我们萧家世代忠诚于南楚的皇族,如果睿渊真的弑君夺位,恐怕萧家的列祖列宗会不认我这个不肖子孙的。”
“傻小子!当初你镇边王府被灭的时候,宣景帝是以什么样的借口诛杀你的家人亲人的?是不是说你们有不臣之心?既然他早早地就将这个屎盆子扣到了你们的头上,那你何不将这个屎盆子给坐实了,这样也不算他白白的冤枉了你们;更何况,你回到南楚,是要报仇雪恨的,你真的以为害的你们镇边王府倾覆的贼人只是那几个在宣景帝耳边说尽谗言的小人吗?如果宣景帝真的相信你们靖边王府,他不会下手如此狠毒。换句话来说就是,宣景帝也是希望你们靖边王府在南楚消失的,宣景帝才是害死你们一家人的罪魁祸首。”
“他若是个明君,你尊敬他、原谅他,我无话可说,可问题是你看看现在南楚被他治理的,几乎快要赶上人间炼狱了吧,这样的暴君暴政,你还对他心存希望吗?我可以做出一个大胆的假设,如果你卷土回去,找到了证据,杀了那些乱说谗言的小人,用不了多久,宣景帝还是会对你下手,因为在他的心里,已经根深蒂固的认为,你们靖边王府的人是该死的。”
“这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游戏,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要忠于这样的君主吗?如果萧家的列祖列宗知道,有一天他们的子孙会落得一个满门被灭的下场,他们一定会后悔为什么要跟随这样的主君。如果萧家的列祖列宗知道,萧家还有你的存在,他们一定会支持你去大干一场。什么忠君什么爱国,这些都是要有命的情况下才能做的事。而且我深信,当初萧家的列祖列宗留下遗训,要让你们世代效忠,而这‘效忠’的对象不仅仅只是代表着南楚的皇族,更应该代表着南楚的百姓吧。你要记住,朝代永远都是更迭的,华夏数千年文明,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多少王朝国家已经数不胜数,可是又有那些王朝能够做到永远子嗣延绵、江山稳固?”
“天下,永远都是百姓的天下,百姓才是这天下之主;萧家的列祖列宗应该早就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世代生有忠骨,守护着南楚的疆土;而你,若是将宣景帝取而代之,也不过是换了另一种方式来守护南楚的百姓;只要你心有仁慈,将天下百姓永远都放在你的心里,萧家的列祖列宗若在天有灵,只会为拥有你这样的子孙而感到骄傲,又怎么可能会埋怨你一分?”
楚星月对萧睿渊说的这些话虽然声音比较轻,可是却对于习武之人想要听去,却是轻而易举。
站在不远处房檐下的无尘吃惊的看着那坐在软榻上的女子,忍不住为赵凌和昭和帝而感到惋惜;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错过了一个多么出色地女子。
如此石破天惊的话,真难相信会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
她,就像一个最耀眼的异类,身怀与生俱来令人臣服的能力,让人耳目一新、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