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婵是最先察觉的,她一看裴砚宁满头是汗,脸色白得吓人,还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立刻便明白裴砚宁肚子不舒服了。
她搓了搓自己的手心,等暖和起来时,她对裴砚宁道:“把手拿开。”
裴砚宁本来一直极力忍着,一丝声音也没出,听见薛婵这么一声,不知怎的,忽然哼唧了一声,跟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阿婵我肚子好疼。”他的声音软软的,可怜极了。
“没事,过来。”薛婵拍了拍自己膝上,要裴砚宁枕过来,“我给你按一按。”
薛婵离得很近,裴砚宁爬起来挪了两下便够到了她的膝,跟着,裴砚宁感觉到薛婵解开了他外衣的带子,一只温暖的手贴在了他冰凉的腹部。
“这里?”薛婵低声询问。
裴砚宁闪着泪花点点头,又往薛婵怀里靠了一下。
应该就是胃疼了,薛婵一手按在裴砚宁手腕的穴位上,一手给裴砚宁捂着受凉的肚子,帮他纾解疼痛。
裴砚宁乖极了,他由着薛婵摸他,一动也不动,一双眼睛亮莹莹的注视着薛婵。
“阿婵,后天真的会退洪吗?”
薛婵点了点头,“到时候煮一碗热粥吃下去,就什么也好了。”
裴砚宁哭丧着脸,“家里的鸡都没了。”
薛婵愣了愣,她早把那群小鸡忘了。
“人没事就好。”薛婵微叹,“等搬到了新院子,我们再养一窝。”
裴砚宁静静地听着薛婵说“我们”,心底不受控制地摇曳了一下,这些日子住在山上,有时候他会很恍惚,好像之前的快活时光都是假的,原来那个薛婵成日打他骂他的时光也是假的,他好像重活了一世,醒来便是这副糟糕的场景。
好像这些糟糕的场景会继续延续下来,每日都会过着这样痛苦又绝望的日子。
每每想起这些,裴砚宁就会看看薛婵,看她每日晨起依旧练剑,她做什么都很平静,好似全然都不会受外物的影响。
裴砚宁只要看着她,就会觉得安心。
现在他躺在这个令他安心的女人怀里,他甚至都觉得,哪怕这辈子都过着这样的生活,他也愿意和薛婵这样下去。
哪怕他每日吃着这样糟糕的东西,只要在他觉得不舒服时,阿婵能给他揉揉......
裴砚宁撇了撇嘴,带着哭腔道:“我想要个新的浴桶,之前的被脏水泡过,我不要了。”
薛婵淡笑一声,不知裴砚宁心里竟然还挂念这这样的事,点点头答应:“嗯。”
“啊!!”
一声痛呼在山林中响起,引得无数人探头。
她们都想看看这个时候是谁还这么有力气折腾,只见黑洞洞的林子里,崔钰被吴大意撕着头发丢了出来。
跟着双眼布满血丝的吴大意就跪在了她们面前。
“求求你们!!算我吴大意求求你们了,给我口吃的吧!我快四天没吃东西了!!”
之前吴大意一直在忍,可是今夜,她感觉到自己浑身的力气已经开始一点点抽离自己的身体时,吴大意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快死了,真的快死了。
吴大意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然后她将崔钰拖了出来,拖到众人面前,伸手扒下崔钰的外衣。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啊,这是我今年新娶的新夫,模样还很俊的,只要你们谁能给我口吃的,就拿去!随便怎么玩都行!”
村民们看着吴大意的眼神充满了嫌恶,这个节骨眼上,肚子都吃不饱,她竟还以为有人能在意那档子事?
再看地上的崔钰,颤着身子被拖扯,惊惧的眼中多半都是绝望之色。
对于这位吴家的新夫,因着吴大意家在村口,所以谁都对他有些印象。
饭做得很好吃,人总是温温和和的,见着过路的熟人便会弯起一对月牙似的眼睛微笑,家里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几乎没人见过他生气或是闹脾气的样子。
所有人都觉得,吴大意真是好福气,娶到一个这样贤惠又俊俏的夫郎。
清河村虽是穷乡僻壤,但是民风很淳朴,即便是发生了之前抢粮那样的事,也还是有人愿意把自己的粮食分一点点出来给她们。
此时此刻,任吴大意如何跪在地上哭求,没有一个人理她。
见索求不得,吴大意好似疯了一般,她扯着崔钰的领子挨个到女人面前去求,伸手就要扯开崔钰的衣领子给那些女人好好看看,还不等她动作,一个女人看不下去,伸手用力揍了她一拳。
“你是个什么东西?早些年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等的畜生!你也配待在我们清河村?”
眼见着事态发酵,薛婵一言不发,默默给裴砚宁揉着肚子。
倒是裴砚宁,一脸紧张地关注着崔钰的状态,似乎都快要忘了自己肚子疼这回事。
一旁的丁香玉更甚,她摩拳擦掌了半天,模样好似要将吴大意生吞了。
但她深知这是薛婵计划中的一部分,再如何气愤不满也得忍下来。
吴大意被打了一拳也好似无知无觉,她快连走路的力气都要没有了,最后身子都开始轻飘飘起来,最后有一个人实在看不下去,冷声道:“你求我们有什么用?粮食都在薛家娘子那儿。”
远远地,薛婵看见吴大意转过头来,幽幽地看了她们一会儿。
这样的对视仅仅持续了一瞬,很快,她不再迟疑拖着崔钰连滚带爬地走了过来,怪笑了一声,才道:“行啊,你们得逞了,老娘现在就跟这贱蹄子和离,我若和离了,你给我吃的!”
薛婵道:“口说无凭。”
吴大意立马回头冲人群吼道:“谁带纸笔了??”
薛婵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凉声道:“还要什么笔墨,你是没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