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合不合理，当兰斯克拉克给一件事下了判断以后，费雷德只有服从的份，他尝试按兰斯的标准给沃格特找公寓，可惜只要结合到沃格特那可怜的财政状况，费雷德就是再有本事也无法给沃格特找到符合兰斯要求的公寓。
费雷德已经准备好等兰斯探完沃格特的班回来，斥责他办事不力。但兰斯回来前和费雷德通了电话，知道这个情况后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冷静无比地指示：“把他的行李搬去我家。”
“可是科尔曼小姐……”兰斯的女朋友凯特科尔曼偶尔会在兰斯家里留宿，多一个男人在真的好吗？而且以兰斯对空间的掌控欲，他确定没有后悔这个决定？
“照办。”
所以回到洛杉矶，兰斯直接带着沃格特回家时，沃格特暂时居住的客房已经收拾好——即使只是一个房间，环境也比他在国王剧院附近的两层小公寓舒适。
不过沃格特显然没有留意这一点。居住在好莱坞富人区中的富人区这一点对于沃格特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他也没有因此而对兰斯的慷慨善心表示感激。
从和杰克吉伦哈尔分别开始，沃格特就处于一种要死不活的状态。住进兰斯家后，他的情绪有所好转，但好像突然患上了多动症，总是缩着肩膀满屋子的走来走去，但和他说话，他又对答如流、思维清晰，偶尔还欲言又止地看着兰斯，一副很想求他帮忙干点什么又拼命忍住的表情。
兰斯忍了他很久，如果不是看在他很有可能成为一名影帝的份上（他对这个想法已经开始怀疑），他一定会把他扫地出门。
兰斯努力维持他的步调，可是当他准备好资料，想和沃格特谈一谈他的新工作时，沃格特又开始他的走过来走过去，还生怕他看不见似的，明晃晃地摆弄他的手机——一部新款智能手机，沃格特意外地玩得顺溜。
“你到底想怎么样？”兰斯含着火气问。
沃格特刷地扭头看着他，眼神难以言喻，又焦躁又可怜又盼望：“我没有他的电话……”
“谁的电话？”
沃格特犹豫了好久：“……杰克的。”
兰斯忍无可忍地把手上的文件用力扔在地上！
☆、第四十四章兰斯，ylord
从来没有见过兰斯这样生气到失态，沃格特愣了愣，露出带了些微委屈可怜的表情，配上他英俊的脸，简直令人忍不住心痛。
“别来这一套！”兰斯已经看透他，完全不为所动地冷冷说。如果说沃格特佩斯顿对着不熟的人还能保持一定风度，那么熟稔以后，这个人的真面目就暴露出来了。除了一张脸和称得上不可思议的表演天赋外，缺点多不胜数——少爷脾气，生活废，没有金钱观念，吃定照顾他的人，空有一个聪明的脑袋却放着不用，无端惹来情债，还莫名其妙地一头栽进去拔不出来。
“我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沃格特烦躁地把头发抓成鸟窝。
“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分手’了。”兰斯重重说。外景拍摄完成的那日，沃格特和杰克吉伦哈尔齐齐玩失踪，回来后两人一脸若无其事，相处间已经没有了拍戏时的亲密无间。兰斯不知道杰克那边是什么情况，反正沃格特的“坚强”只撑到送杰克上飞。兰斯和他一起回来的途中，他全程就一副惨遭抛弃的失恋模样，而他也向兰斯保证过，他和杰克“和平分开”了，兰斯不用再担心要请危机公关。
天才演员的脑回路总是与众不同。在兰斯的判断里，沃格特和杰克吉伦哈尔的“分手”应该可以解释为出戏。虽然沃格特有些感情上转不过弯的感觉，但杰克吉伦哈尔看来不会陪着他发疯。
“是分、开，不是‘分手’。”沃格特不舒服地纠正，然后把自己扔进沙发里，沮丧说，“你是对的，我们已经分开了。”
其实本来沃格特也挺理智的，因为他认为他和杰克的“分手”是正确的。他和杰克之间突如其来的激情来源于入戏。冷静下来后，因为这段疯狂，他们甚至觉得尴尬，一开始他们明明只是比陌生人只好一点的朋友，但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变成了最亲密无间的恋人。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明明理智上认为不可能、不应该，但身心还是忍不住沉迷。沃格特提出交往的邀请时，已经有心理准备杰克会拒绝。他们都很清楚不能再让这种状态继续下去，所以沃格特连问杰克拿联系方式都忍住了，杰克也一样。他们需要一段时间彻彻底底地“分开”，各自回归彼此的正常生活。
可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是一回事。很爱一个人，交往的要求被拒绝了，还必须分隔两地，甚至连通话都没有办法，完全失联。
即使理智上知道这种“爱”不正常，沃格特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明明控制不住还得忍耐，难怪沃格特焦躁，忍不住问兰斯要杰克的联系方式。
兰斯看着他这副颓废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又有些无奈：“沃格，杰克吉伦哈尔的姐姐，玛吉吉伦哈尔不希望你再打扰她的弟弟。”他不得不残忍地打破沃格特的妄想：“杰克也没有通过任何人表示他想和你继续联系……在《断背山》的首映前，你们很可能都没有见面的机会。”
兰斯的话对于在情场上一向无往不利的沃格特来说是明晃晃的侮辱，好像在说沃格特在自作多情。兰斯以为沃格特会恼怒，可是他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双眼发亮问：“首映在什么时候？”
噎得兰斯明显一顿，讽刺说：“你真的完全没有听我在说话，是吗？”
沃格特无辜眨眨眼，坐没坐相翘起长腿。
“很不幸，《断背山》的上映档期并没有定下来。”兰斯眯起眼，“即使档期确定了，我警告你，佩斯顿，如果你敢再忽视我的话，我有很多方法令你缺席首映式。到时你见不到杰克吉伦哈尔，可不要怪我。”
沃格特琥珀色的眼珠转动了一下。
“你确定你的叔叔李安会帮你吗？让你去首映礼，帮你‘追求’一个男人？”兰斯微微一笑，淡定地推推眼镜。
不不但不会帮他，还会狠狠把他念一顿，然后把事情告诉他的妻子林慧嘉，然后林阿姨再告诉他亲爱的妈妈，最后全世界都来找他麻烦……
沃格特硬生生打了个寒颤，看着兰斯抱怨：“兰斯，你这样真不可爱……”亏你的眼睛生得这么漂亮，推眼镜的动作却那么威胁感十足。
兰斯假惺惺扯扯唇角：“谢谢你的夸奖。你必须相信我，一般情况下，我是个温和友善的人。”只是对着你，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
“好吧，好吧……”沃格特无精打采说，“我的下一份工作是什么？事先声明，拒绝爱情片，在下一年，不，起码在下下一年之前，不要让我接。”
兰斯低哼了一声：“再来一个‘杰克’？沃格特，你最好别想。而且，你以为像《断背山》这样的电影是随处可见的吗？”虽然《断背山》因为题材问题极具争议而遭到各种冷遇，最终选择的演员都身价不高，但不代表没有人看好这部电影的前景。先不说他这边有他爷爷迈克尔克拉克和乔舒马赫力挺这部电影，沃格特在勾搭杰克吉伦哈尔之前，不，或许直到现在他都不清楚杰克吉伦哈尔代表的分量。即使杰克吉伦哈尔不懂得选择电影，他背后的人脉网也不是晾着好看的，那些认为他接拍《断背山》是毁掉自己前途的人肯定会自打嘴巴。
每年好莱坞制作的电影数不胜数，但真正出色的却是有数的，更不要提那些还没有立项的剧本，简直多于牛毛。要在海量的剧本中选择一部好的就像大浪淘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巨大的paperwork之余还得应付一个不省心的客户，兰斯深深觉得自己收取的高额佣金是物超所值的。
如果沃格特继续坚持不懈要惹火他，他总会有办法让他一直负资产下去，最好让他买不起范思哲。
想到这里，兰斯的表情缓和了。
“当然，我对你有足够的信心。”沃格特见兰斯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立刻甜言蜜语说。
兰斯似笑非笑：“谁知道呢？”
沃格特耸耸肩：“告诉我吧，ylord，接下来我要干什么？”
兰斯把地上的文件捡起来拍了拍，淡淡说：“你需要拿出你最好的态度吃一顿饭，和我的女朋友，凯特科尔曼……”
☆、第四十五章一连串的拜访（一）
“……跟步展手，后坐挑掌，虚步合臂……虚步！虚步！刚柔并济……”头发花白的李安穿着干净整洁的太极功夫服，神采奕奕地指导着沃格特练习“手挥琵琶”这个动作。
沃格特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时刻注意着“弓步”“虚步”“跟步”等一连串令他摸不着头脑的步法，以免左脚绊右脚扑地跌个狗吃屎，“再”一次在李安面前出丑。拍《断背山》的时候，李安天天早起晨练太极，其他西方人看着他觉得怪异，他一点都不在意，还兴致勃勃地拉着沃格特一起练——他认定散漫的沃格特一定缺少锻炼，沃格特抗议无效，即使故意表现出练得乱七八糟的样子，李安还是以他可怕的耐心细致坚持要教导他。
《断背山》的拍摄结束，沃格特的太极终于坑坑巴巴练到第五式。和杰克吉伦哈尔分开令沃格特非常难受，唯一值得安慰的可能就是，他终于可以逃离可怕的的魔掌，重获自由。
不过既然搬到洛杉矶，不来拜访李安实在说不过去。兰斯克拉克现在拿住了他的“把柄”，表示他应该好好处理他在洛杉矶“仅有的”人脉关系。
沃格特还在拜访李安的问题上垂死挣扎，李安的夫人林慧嘉的电话就打到沃格特手机里，声音是特别爽快开朗、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沃格，你姨父说你来了洛杉矶，什么时候过来看阿姨？”
沃格特自动开启贴心乖巧儿子模式，用中文说：“阿姨，我特别想念您，正准备去看您呢！”
“太好了！刚好你姨父也在，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好、好的。”
“我去唐人街买菜，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咕噜肉，你还喜欢吃这个菜，对吧？”
“阿姨，不劳烦……”
“没关系！那我明天等着你来哦，一整天你都待我们这儿吧，我很久没有见你了，现在有五尺八寸高了吗？”
“六尺了。”
“哇！太厉害了！我们家沃格小时候就漂亮得不得了，敏嘉还说想给你穿裙子，现在一定长成帅小伙了！快来给阿姨瞧瞧，啊？不见不散！”
“……不、不见不散……”
对这位性格和他妈妈很相似的女士，沃格特没有半分怠慢，次日一大早就提着礼物准时在九点按响李家的门铃。
林嘉慧迎了出来，被沃格特热情地抱住左右亲脸颊，笑得合不拢口。李家的大儿子不在洛杉矶，二儿子李淳是一名好莱坞演员，他和李安一样穿着太极功夫服，年轻帅气。父子俩上前和沃格特拥抱了一下。沃格特觉得的拥抱格外用力了点，勒得他发痛，李淳则在他耳边不屑地低哼了一声，用中文说：“马屁精！”
沃格特和李淳可是打架打下的交情，立刻回击说：“我的中文很好，休想蒙我，小妹妹！”李淳的英文名叫梅森，小时候沃格特就叫他“小妹妹”，字正腔圆的中文。
李淳用力拍着他的背：“我还以为你已经忘光了，小鸡鸡！”（“小鸡鸡”外号的演化过程：沃格→沃基→基基→鸡鸡）
沃格特哈哈大笑，用力回拍，两人的互动在李安夫妻看来非常和谐。
林慧嘉笑着说：“沃格和小淳的感情真好！”
李安：呵呵
沃格特：←_←
李淳：→_→
又说了几句后，李家人一点都不见外地把沃格特当成自家人。林嘉慧继续准备早餐，沃格特在李淳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被李安催促着去换衣服，然后被拧到花园练功，李安很认真地想要检查沃格特的学习成果。
沃格特回到洛杉矶后根本没有练习过，重新拾起来自然磕磕绊绊的，虽然勉强保持平衡，没有跌倒，但姿势不标准，表情也扭曲。
李淳在一旁捂住嘴笑得双肩抖动，沃格特一边手舞足蹈，一边用眼神杀了他一遍又一遍，都快成斗鸡眼了。李安不禁摇摇头：“阿淳，你来示范一下。”
“爸，我已经练完了，我要上去冲澡换衣服，准备吃早餐。”李淳一溜烟跑了。
“这孩子！”李安摇摇头，转向沃格特。沃格特马上向他散发受虐气息，可是李安仿佛没有看见，语重心长说：“学太极最重要是持之而恒，这是中华民族的瑰宝，功法之大成……”baba……
沃格特痛苦地想：他宁愿和李淳痛快打一场，都不要练这种软趴趴的“老人功”！别以为他不知道，在华人社会里，练太极的大多数是老人！他今年才十八！！！
李安终于放过沃格特后，沃格特觉得自己脱了一层皮，累出满身大汗。
洗澡换过衣服坐到餐桌，沃格特已经饥肠辘辘，看着满满一桌中式早餐双眼放光，有豆浆、油条、蛋饼、小笼包、皮蛋瘦肉粥等等，都是沃格特喜欢的。离家出走之前，沃格特在家也能吃到这类型的早餐，家里的厨子会做地道的中国美食。离家出走之后，沃格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正宗的中国菜了。
林嘉慧盛了一碗粥给他，招呼道：“沃格，尝尝。”
“阿姨，我自己来就好。”沃格特双手接过，很有礼貌说。他饿坏了，又有林嘉慧慈爱的目光笼罩着，以致于没有看到李安和李淳这对李家父子完全没有盛粥的意思，都是默默地喝豆浆、吃油条。
沃格特特别欢快地含了一口粥，尝过味道后，他的脸色登时变得古怪！
这种酸不酸甜不甜咸不咸的恐怖味道是什么回事？Σ(°△°|||)︴皮蛋瘦肉粥怎么会是这个味道？！
如果不是林嘉慧满眼期待地看着他，沃格特可能会喷出这一口粥。他突然之间想起，好像、仿佛依稀记得，他妈妈和林阿姨除了没有血缘外，无论性格习惯都非常非常相似，包括一手糟糕顶透又热衷无比的厨艺……
“好吃吗，沃格？”林嘉慧充满希望问。
沃格特艰难地咽下粥，坚强地点点头。
林嘉慧高兴了：“啊，总算有个懂欣赏的人了！喜欢就多吃点啊，沃格，不要跟阿姨客气！”
“对对！沃格多吃点！”李淳立刻机灵地把粥缸搬到沃格特面前。
沃格特再次用眼神杀了他一遍又一遍。
李安温和说：“是呢，沃格不用客气，当自己家里就好。”
沃格特含恨咽下一口血：果然是父子！都不是好东西！
还好林嘉慧的热情也是点到即止，帮沃格特盛了一碗粥，看着他吃完就放过他了，李淳在一边怪里怪气说：“沃格不是喜欢喝粥吗？怎么不添一碗？”然后被他妈盛了半碗皮蛋瘦肉粥，命令说：“要吃完哦！”瞬间悲剧了。
这下轮到沃格特幸灾乐祸看着他苦着脸喝粥，还得违心地把粥夸奖得天上有地下无，因为如果他不说，他妈能把这种味道恐怖的粥煮上一个星期。←李淳用眼神这么说。
幸亏除了怪味粥外，其他食物的味道都大致正常。最后沃格特吃得饱饱的，还体贴地帮忙收拾碗筷。至于帮忙洗碗？哦，这个是菲斯特小少爷至今依然没有开发过的功能。
不过洗碗的不是林慧嘉，而是李安。看李安熟稔又乐在其中的表情，显然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干。
林慧嘉拉着沃格特到客厅说话，李淳在一旁作陪。
沃格特把他对李安说过的经历又复述了一次，附赠很多拍摄电影《断背山》期间的趣事。
林慧嘉很支持李安的事业，但对导演工作的具体细节并不太兴趣。倒是沃格特能说会道，能把一些趣事说得绘声绘色，林嘉慧听得津津有味。
“……所以，他真的花了一整天和绵羊较劲？”林慧嘉受不了说。
沃格特用力点头：“你知道的性格，有时候他特别执着。他想拍一个绵羊喝溪水的镜头，可是那些绵羊不给他面子，怎么样都不喝，所以他亲自去赶羊，赶不动就哄，还想过吊红萝卜……”
林慧嘉笑到肚子疼：“红萝卜？他以为是毛驴啊！哈哈哈！”
“我可惨了！他不爱使唤其他人，就爱使唤我。我是主演，还要时不时兼职场务！”沃格特愤愤不平说。这件事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确实很好笑，但成为其中之一就不好笑了，大家对着他忍笑的模样他至今记忆犹新。
林慧嘉同情地摸摸他的头：“可怜的沃格，之前拍《喜宴》的时候，李安也把小淳折腾惨了，小淳气得说以后都不跟他合作。”
李淳想起自家老爸拍电影时认真细致到恐怖的性格，心有戚戚然点头。他和沃格特只在这一点上有共同话题。
李安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嘿，你们，别以为我听不到。”
林慧嘉说：“李安，我难得想听听关于你工作的事，你不要破坏我的兴致。”
“好、好，你喜欢就听吧，李太太，我没有别的意思。”李安好脾气说。
林慧嘉哼了一声，勉强满意了，又拉着沃格特继续说。
可怕的也只有他的妻子能治他。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沃格特想起家里古板讨厌的父亲和亲爱的妈妈的相处模式。沃格特离家出走时干脆利落，一年多来也没有动过回家的念头，突然在这一个瞬间，却莫名触动了，有点想家。
李淳中午约了人，陪坐了一会儿先离开了。林慧嘉是生物学博士，她有事要回研究所一趟。于是李家只剩下李安和沃格特两个。
李安整理好厨房后，出来泡了一壶好茶，招呼着沃格特陪他品茶。
沃格特对水和酒以外的饮品没有太多研究，而且李安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就把他说得汗毛全部竖起来。
李安说：“兰斯跟我说，你和杰克的事……”
☆、第四十六章一连串的拜访（二）
李安说：“兰斯跟我说，你和杰克的事……”看到沃格特立刻全身戒备，李安失笑：“放轻松，沃格，我不是要批评你。”
“您确定吗？您可来自保守的东方。”沃格特双手交握撑在膝盖上，琥珀色的眼睛锐利地盯着他，一瞬间没有了在林嘉慧面前的顽色。
长达三个月的朝夕相处，李安对沃格特多变的性格已经有比较清晰的了解。幼稚与成熟，调皮与稳重，开朗与阴沉，木讷与性感等等，这些冲突又多变的性格正是沃格特能深刻融入角色的重要原因之一，因为无论角色怎么变化，总是或多或少需要一些通俗普遍的性格作为角色塑造的基石，沃格特的多变让他能演绎一部分的自己，只要在这部分的自己上加以雕琢，就能成就一个角色。
这种天赋珍贵而得天独厚。李安总算明白为什么沃格特的家人一再强调他是一个表演天才。沃格特确实是！
“沃格，我无意干涉你的感情生活。你已经成年了，如果你做出选择，你必须对自己的选择负责。除此之外，没有人可以代替你下决定。”李安安抚说。
“……即使我是一个gay？”沃格特谨慎问。
“如果你真的是。”李安的眉头皱了皱，但还是很认真严肃说，“作为一个长辈，我不希望你是，因为这条路很艰难。同时作为一个长辈，我会尊重你的性向，只要你能得到幸福。沃格特菲斯特，你确定你是一个gay吗？”
沃格特默然，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做了个鬼脸：“le，您赢了，我还不确定！”
李安笑了笑，幽默说：“好吧，虽然我说我会尊重你，但你不确定，我真的松了一口气。我害怕你阿姨和你妈妈会认为《断背山》带坏了你，一起找我算账！”
“那您可以告诉她们，沃格不用教已经是个坏小子了。”沃格特夸张地摊摊手。
李安看着他：“你肯定我这么说可以逃过她们的责怪，而不是变本加厉被收拾？”对两位护犊子的妈妈说她们崽子的坏话？
“哦，这个……”沃格特眨眨眼，“uncle您可以试试。”
李安隔空点了点他：“你这个坏小子！”
沃格特嘿嘿笑！
“所以，您的重点呢？”既然不是要干涉他的感情生活，不管他是不是一个gay，那么李安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是什么回事？
“我们来谈谈你的表演，沃格特。”李安温和说。
“我的表演？”沃格特抬起眼。
“作为一个导演，我觉得我不是很差劲，你认同吗，沃格？”李安谦虚问。
“毫无疑问。”沃格特点点头。虽然沃格特的演出经验不是很多，但就他接触过的导演来说，李安是很和气、耐心十足的那一种。对于一部电影来说，导演的作用至关重要。这是一项需要创造力和燃烧灵感的工作，把抽象的文字表述影像化，调度一切需要调度的资源，比如人物造型、美术设计、摄影、灯光、配乐等等，控制整合成导演想呈现的效果，相当于一个总舵手，极为考验功底。电影质量的好坏至少有一半由导演承担。在这种情况下，很多导演会因为需要精简预算、票房压力、演员不到位的表演、长时间的工作导致的疲累、灵感枯竭等种种原因而脾气大坏，动辄得咎，但在李安身上，很少会看到这种情况。他一般不会把坏情绪发泄在别人身上，而是通过大量耐心详尽又一针见血的沟通达成他想要的效果。杰克曾经说过李安的导演方式令人舒服。剧组上下非常尊重服从李安也是因为他的善于沟通，富有包容心。
即使被李安使唤来使唤去的沃格特对李安的导演身份也挑不出半点毛病。他对沃格特塑造角色的指导令沃格特受益匪浅。
“我对演员的表现方式有一些简单的见解，你愿意听听吗，沃格？”李安说。
“嘿，别吞吞吐吐的，您直说吧！我听着。”沃格特被李安的兜圈子说话方式绕晕，干脆说。
李安斟酌了一下用词，缓缓说：“沃格，我必须承认，你是一个很有天赋的演员。你塑造的角色非常有说服力，你也足够聪明，可以领悟导演的意图，调整你的状态。在你身上，我看到体验派演员的一些特征，不得不说，你给了我非常大的惊喜，只有很少的演员会有这种天赋。可以预见，未来会有很多导演想和你合作拍片……”
“但是？”沃格特挑起眉。
李安接着说：“但是，沃格，我很担心你。据我所知，你没有接受过正规系统的表演教育，我很好奇你熟练的表演方式从哪里来？在表演层面上，你不像一个刚刚踏足电影圈的新人，仿佛已经经过千锤百炼。当然，这也许正是你天才的一面……”李安说到后面变成喃喃自语，“本能、灵感，不加雕饰！”
沃格特自认脸皮足够厚，但在李安的盛赞下，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嘿，uncle，您太夸奖了……”总不好说他表演上的熟练来自于上一世十多年的苦练吧？
“我知道你一开始入戏没有那么深，你还是知道你是沃格特的，对吧？”李安笃定说，“是杰克激发了你？我看过他以前的表演素材，他同样是一位天赋极好的演员，但《断背山》，他超常发挥了。”
沃格特装傻笑。李安的猜测非常精准，至于具体他和杰克是怎样互相激发的，就不用细说了吧？
“沃格，到后来，你和杰克都完全敞开胸怀表演了。这也是我一直希望你们能做到的，虽然过程并非我预期的那样。”李安的声音低下来，“但显而易见，拍摄结束后，杰克比你更懂得调整自己戏里戏外的状态，而沃格你，还没有完全从角色里走出来。我说得对吗？”
沃格特嘴张了张，在李安理解又洞悉的目光下，苦笑着摸摸鼻子点头。
“我一直是这样的，uncle，无论魅影还是恩尼斯，我都是这样的。”沃格特尝试着形容这种感觉，“我知道我已经回到现实当中，可是我的身体、我的感情……”他伸手在颊边转了转，“你知道……”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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