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原本只是想偷偷扒个墙角的苏灵通被这一声给吓到了,从窗户边探了个头发现月漠白正死死的盯着自己。和第一次见面相比气场太过强大,让他颇感心脏有些不好。
而月漠白只是淡淡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稳了稳心神,苏灵通干脆直接道:“既然你是魔教教主,那你……”那你认不认识这个身体的主人。在心中默默把话补全,他对于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愧疚感逼得他根本说不出口。心中酸涩的栓塞感也越来越强烈。这么多事发生后他已经可以猜出月漠白的真实身份了,更何况蓝雅莲还是个嘴漏风的。只是他不明白,若真的相识,为何……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月漠白淡淡开口道:“你既然不是小影,自然也不用去承他的情,还他的债。虽然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但能让你用他的身体过上他向往的这种了然一轻的生活,想必他也是欣喜的吧。”说到最后,男人的眼神逐渐变得柔软,连嘴角也无意识的翘了起来:“像我们这样半生忐忑的人,能得到这样的结局也算是解脱了。”
那种怀念故人并真心为对方高兴的口气和表情让苏灵通心中一震,铺天盖地的酸涩感让他差点红了眼圈。他突然觉得,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能为这样一个人效命也算是一种幸运啊。
其实苏灵通是在一堆尸体中醒来的。门派内部的秘密清扫,无非是为了什么内部不可见人的利益争斗,最后把屠杀的责任都推到那些臭名昭著的邪魔歪道身上。而身为卧底的原主人就这样被无辜的牵扯到了,死在了无差别的自相残杀中。而那时他的怀中还揣着一封染着血的书信。苏灵通原以为那只是一封家书,却没想到是事关反叛的重要情报。那个人死都护着这封书信,以至于被人从背后一刀捅过。因为这份情报事关着某个人的安危,所以即使是豁出了命也要送到。苏灵通突然有些怀疑,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份强烈的执念,才招来了他进到这个身体里,阴差阳错最终还是遇到了这个人。
“那个……”苏灵通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因为他接下来要做的选择可能会影响他的一生。把他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安稳生活打破,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心甘情愿。
“我有个东西要交给您。”
一人骑行确实要比马车快上许多,不出一天孟天渊便已经到了州界之地。一直快马加鞭不曾停歇,在逃离着什么一样仿佛身后有多么恐怖的东西。好不容易停下来已经几近黄昏,栈道上人影卓卓,遍地尘沙,竟凭空生出几许凄凉。
即使是这里的驿站也是一副萧索的样子,经营者闲而无事的趴在桌上,看见孟天渊进来倒是多了几分惊异之色。开口道:“客官这个时候还赶路,肯定是有什么急事吧?”
孟天渊奇怪道:“此话怎讲?”
“客官不知道吗?这个地界每到这个月这几天都会下起大雨,很多商家和行路者都会避开这段时日。毕竟谁都不想冒雨前行或是困在我们这种小地方。”
“这样啊。”孟天渊抬头望了下外面的天,一路疾驰而来倒也没注意,此时才发现这天色好像确实都是阴沉沉的。不过这些已经无所谓了。
雨是在傍晚时分下下来的,重物落地的声音一旦开始便再没停下来过,凶猛的仿佛要把一切凿穿。店内已经黑的看不见东西,只有孟天渊那一桌还莹莹的亮着一豆烛火。纤细的火苗在风中摇曳着,脆弱的好像随时都会熄灭。空气中的粒子躁动不安的悬浮着,气氛压抑的渗人。大片大片的阴影笼罩在四周,在静谧的环境中一点点膨胀。孟天渊朝那大块的阴影中扫去一眼,突然抬手扫过那唯一的光源。火苗猛地扭曲起来,连带的周围的阴影也顿时狂躁起来,宛如被激怒的毒蛇,扭动着身躯要绞死猎物。空气中掺杂着潮湿气息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孟天堑有些狼狈的从雨中进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湿漉漉的男人踢了踢脚下残缺不全的尸体,颇为嫌弃的道:“过了这么久你杀人还是这么简单粗暴,一点都不艺术。跟了那谁那么久怎么也没学会一点。”然后就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附带的还有抵在脖子上还染着血的剑。
即使被这样对待着,孟天堑还是笑得一阵花枝乱颤的道:“哎呀,我们家小天渊生气了呢。”并在那把剑狠狠刺过来的瞬间不偏不倚的歪过头,连一点血痕也没留下。
“不过我倒是忘了,他不喜欢你杀人,你这剑恐怕是好多年都没见过血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此时孟天渊浑身上下的戾气还没收起来,更别说还遇到了一个他极其不待见的人,态度不能更差。
“我?”孟天堑颇为无辜的眨眨眼:“给老弟你送东西啊。”说着从怀中掏出个物件扔给孟天渊:“你忘在武林盟的东西。”
孟天渊莫名其妙的打开那个布包,然后整个人都愣住了。那里面,竟然是一盏天灯。这盏天灯很明显已经被用过了,底座上斑斑点点的蜡痕以及烧焦了的边缘都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而那上面的字迹孟天渊再熟悉不过。
愿君事如意,一生平且安。不求名昭世,但愿寿长久。从以前开始,月漠白每次都会在天灯上写下这句话,寥寥数十载,从未变过。孟天渊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他不写些别的东西上去,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人能平安无波的活着已是不容易的事,又何必奢望更多。他月漠白不争名不图利,要的不过是一生安稳,便足以。
“喂喂,别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好吗?”孟天堑很不给面子的出声道:“虽然从六岁之后我就没见你哭过了,但是我也一点都不怀念啊。”
孟天渊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便走,徒留身后笑得一脸揶揄的孟天堑。
“那些杀手,是百媚教的人吧?”被大雨困在驿站的第二天,孟天渊终于主动和自己哥哥说了第一句话。
此时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正在嫌弃这里的酒,抱着酒罐子随意的回答道:“看来你已经察觉到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
“按夜殃的意思大概就是如果连这点杀手都对付不了你也不配是父亲的儿子了。”孟天堑重重的放下酒罐子,表情有些幸灾乐祸:“无论是从立场,身份,武功还是性格他都不怎么待见你呢。”
“你直接说他讨厌我算了。”
“嘛~反正你也不在乎。”当哥哥的耸了耸肩,有些意味深长的道:“估计你以后什么也不会在乎了。”
孟天渊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一时间场面静默下来,周围的氛围颇有些诡异。
最先打破这段沉默的还是嘴停不下来的孟天堑,男人貌似无意的感叹般的开口道:“话说现在的情况和我料想的不太一样啊。我还以为经过那一次后我和月漠白已经算是一家人了。”
“不要再提那一次了。”孟天渊的脸色刷的一下沉了下来:“如果不是你的药,白他也不必……”说到最后牙关紧闭,眉头紧锁,满眼的不忍。
“你还真的以为是因为药啊?”孟天堑一脸看傻瓜的表情道:“你真以为他会因为药的原因而甘愿屈居人下?”
“是,他不会。只要他不愿意,没什么可以逼迫得了他。”自然而然的接口。
“你知道你们还闹到这种地步?!”孟天堑睁大眼睛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但是你不明白,在那样的情况下他的身边只有我。他信任我所以才会选择我,而这并不是他把这当□□的理由。它甚至什么都代表不了!”孟天渊突然情绪激动的看向孟天堑,厉声道:“而你知道他身边为什么会只有我吗?这全部都是我害的!”
“如果不是害怕我孤单,姥姥根本不会把他带回魔教,他也不会被折断了双翅禁锢了自由,最终还遭遇到了那样的事!他原本应该是个众星捧月,跟随者众多,从未感受过孤独的滋味的人才对。可是如今他变得孤立无援,冷漠疏离,甚至连别人的碰触都忍受不了,这些全部都是因为我!你以为成为他的唯一是件很好的事吗?只要有我的存在,他眼中的孤寂就永远不会消失,他的那盏灯也永远飞不高!”
孟天堑被自家老弟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默默感叹一句果然面瘫爆发起来都是话唠,随口又道:“你这样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未免也太钻牛角尖了,一件事的结果往往是有很多因素造成的。”
“呵~很多因素?”孟天渊自嘲的笑了起来:“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五年前的那场屠杀,即使是过了这么久还是孟天渊每每从梦中惊醒的源头。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年深冬一身单衣满身染血赤脚站在雪中的月漠白,而他身后,是尸横交错宛如地狱的景象。以一人之力,几乎屠尽了半个魔教。那是月漠白第一次杀人,而一旦开始就仿佛再也停不下来。满眼的冷冽和恨意,铺天盖地的杀气,以及似乎永远也流不尽的鲜血。直到孟天渊执剑挡在他身前。
那人眼中受伤的神色映着那皑皑白雪苍凉的让人揪心。雪花纷纷而落,似乎让他一瞬间白了头,连带着心中某一片也空了一样。寒风冷冽,衣袖翻飞,早就被血色浸染了的白衣飘扬在空中仿佛红蝶飞舞。冰肌雪骨,鲜红晕染,立于其中的男人更是美得惊人,却也单薄脆弱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化蝶而去。
孟天渊多希望那一次月漠白刺过来的剑没有停下来,而自己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上。他太了解月漠白了,就是因为了解所以才比别人看得更透彻。如果说魔教是一座牢笼,那么杀了孟怜英就相当于掀了这座牢笼的顶。而月漠白之所以还要留下来继续面对这充满痛苦的一切正是因为自己绊住了他。孟天渊生于魔教,就注定了一辈子都不可能脱离。而这也使得月漠白宁愿自闭整整五年也不愿意离开。
愿意为了认定的人而忍受一切。孟天渊就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感到痛苦万分。他宁愿月漠白能够更自私一点,更心狠一点,更为自己考虑一点,而不是把他的生命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而他能带给月漠白的却永远都是无尽的伤害和痛苦。那个人是他从小就放在心尖上的啊,发誓了要好好保护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支离破碎。他又有什么资格再留在他身边再占据他所有的好?
孟天堑亲眼看着自己从来滴酒不沾的弟弟那天抢过他手中的酒坛把自己灌成了一摊烂泥。外面的雨还在不停的下着,而且一点没有减小的趋势。好像老天积存了整整一年的泪水终于冲破天幕倾泻而下,发泄一般尽数抱怨给大地。
喝醉了的孟天渊终于放下了一直以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的平静无波,脸上的悲痛哀伤尽显无疑。迷蒙着眼把头埋在肩膀里闷声闷气的不知在嘟囔着什么。孟天堑都快把头贴上去了才模糊地听到些片段。
“我…喜欢你啊,怎么可能……不喜欢……。踏遍山川,当然愿意啊,只要有你,即使是刀山火海也随你去啊……”
这样的孟天渊让孟天堑莫名想起了小时候即使被自己抢了喜欢的东西也为了不让长辈为难而闷不吭声的那个小男孩。明明他才是比较小的那个,明明他才是更有资格撒娇无理取闹的那个,却一直让着忍着,尽量让一切都维持平和。那时孟天堑一直很嫌弃他的这种窝囊的性格,现在孟天堑才发现或许这个看似一直忍气吞声的弟弟才是最为敏感最先看透了一切的那一个。他能感受得到父亲和母亲的矛盾,所以尽力的去调和,不像孟天堑自己只是一味的维护父亲。而孟天渊也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想要家庭完整,所以从来不吵不闹。而当父亲要带他走的时候选择了留下也是因为期望着父亲能再次回来。而当父亲再也回不来的时候,不似自己的疯狂,那份平静估计也是早就预料到了的缘故。他想要占据月漠白全部的目光,所以隐藏自己把自己变成那人想要的样子,一藏就是这么多年。他们是兄弟,所以孟天堑比其他人更明白孟天渊远远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害,甚至十分危险。他们是同脉而出,怎会完全不同,毕竟血液里流淌的东西是怎么也骗不了人的。他一直以为孟天渊不去争只是因为以他的能力不需要去争,或是还没有遇到真正想要的东西。可是直到月漠白的出现他才发现,他弟弟对这个人的执着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那浓烈的保护欲已经扭曲到了即使是自己也不能去伤害他的地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可不是只被圈养的家狼,而是只随时都能咬死人的野狼啊。而一头野兽遇到另一头野兽,除了厮杀争斗完全地压制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和平共处。不是其中一只一味示弱把自己伪装成一只绵羊就能了事的。
孟天堑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脑瓜子感叹道:“我碧血罗刹从不做后悔的事,可这一次却有些后悔了呢。夜殃啊,你到底和我老弟说了些什么?怎么劝都劝不回去了呢?”说到最后,眼神猛地一厉,连声音也冷了下来:“你若是真的想假戏真做,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与此同时,一道惊雷落下,雷电的光芒瞬间塞满了整个小店,亮得刺眼。孟天堑双眼猛地一缩,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匕首就扔了出去。然而,许久之后,并没有重物或是铁器落地的声音,那把匕首竟稳稳的悬浮在了空中。孟天堑眯着眼看着刀尖指着的人,不善的开口道:“来者何人?”
“卜算子。”
“所为何事?”
“情缘未尽,特来续牵。”
(作者语:这是一个努力把自己变成忠犬好讨好女王结果变不回去了的故事)
☆、第32章
外面的雨下了几天月小白已经不记得了,反正还没停就是了。在这期间,不少喜服被送了过来,一看布料和样式就是那种挺不菲的高档品。一边感叹着竟然又傍上了一个土豪,一边看着自己的手随便扯出一件把剩下的那些又扔了回去。
“公子不再好好挑挑吗?这些可都是教主的一番心意。”旁边的小童鼓着脸有些不满,目测又是一个武林盟主的脑残粉。
一粉顶十黑啊孩子。再说了像我们家漠白这种高冷设定的没有把衣服全都扔你脸上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好吗?月小白有些恶劣的想着,却见自己的手只是轻轻地挥了挥什么都没说便让小童出去了。月小白有些分不出这到底是宽宏大量还是不屑一顾,最近他的心情十分平静,这也代表了另一个自己的心态也确实很安稳。可越是这样月小白越是不安,就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一样,越是这样就越是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按咏梅的话说,如果他失控了的话毁灭的是别人,那他是不是就可以认为另一个自己失控的话便会自我毁灭?想到这里月小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刚要安慰自己怎么可能便见右手把一把匕首塞进了袖子里。
夭寿啊啊啊!!
冷静啊小漠白不就是失恋了么多大点事啊你后宫那么大随便再挑一个呗实在不行你看宋沧玖也挺不错的一妹子虽然有时候精分了点但感情嘛培养培养总会有的不要想不开啊啊啊!!吓得月小白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披上鲜红的喜服,镜子里却一脸上战场英勇就义的表情,月小白感觉自己都快哭出来了。即使不是自杀,在一干武林人士的瞩目下刺杀武林盟主也是妥妥的找死的节奏好吗?!
不要放弃月小白,连作为理智的你都放弃了的话让小漠白怎么办?!月小白真的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刮子好让自己好好清醒一下,既然他是主角,那他一定会有主角buff。你看自从他穿回来之后不但魔教保住了连玛丽苏都击退了,绝对是有buff的啊!
喜堂之上,一身红衣襦裙外罩镶金纱袍的宋沧玖负手而立,金冠珠簪,粉黛饰面,一派端庄典雅之姿。她身侧两边分别坐着各大门派的观礼之人,无不是江湖上的个中翘楚。大喜之日,宾主尽欢,当堂之客觥筹交错,人声鼎沸,其乐融融。不多时,已有不少“豪杰”绯红染面,倒是原本应是被灌酒最多的武林盟主却频频推拒,即使提盏相敬却仍然面如常色。
有莽者便直言道:“盟主这可是留着清明以尽情消受美人恩啊。”
此言一出,引得周围一阵哄笑,便知此人已醉得不轻。若放平时,哪有这胆子调侃堂堂武林之主。
正主却只是莞尔一笑,三分礼让,三分从容,剩下的却尽数隐于半合的眸中。
倒是有些坐于隠角之客滴酒未进,闻声而望,将眸中隐喻尽数归为眼底。随后轻叹道:“大雨未歇,雷鸣不断,非黄道之吉时。盟主此行非善事,恐有劫难。”只是声音甚小,非能传于人耳。
若说其中蹊跷,绝非少数。除了武林盟主成亲突然还把礼成之日定在多雨之时外,原本征讨魔教的武林大会迟迟不开也是其中之一。有不少门派已经充分的表达了不满,只是都被宋沧玖笑眯眯的搪塞了过去。直到月漠白在众人面前亮相,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向宋沧玖表露出了理解之意。毕竟要是你家有这么一个美人,谁还想去打打杀杀啊。况且这武林盟主对他们也算厚道了,没有取消武林大会而是尽快把人娶回家。只是对这美人挺不厚道的,万一她死了还要让人家鳏居。
当月漠白在小仆的陪同下步入喜堂时,刚刚还一片喧嚣的大堂一瞬间都寂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新郎身上。外罩红袍拖地,上绣兰草金蝶。内着对襟曲裾,纤腰紧束,金铃摇坠,领口微低,锁骨半露。原本盖眼的刘海尽收脑后,让男人无可挑剔的面孔一览无遗。额上一抹花瓣状的朱砂,仿佛点睛之笔,让原本清冷的面容一瞬间妖艳了起来。隐约盖住了那一双淡色的眼中似有似无的寒色。红光映衬,仿若羞涩映面,娇艳动人。如此佳人,哪会有人愿意移开眼去。月小白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正常世界里成亲的女人都要戴红盖头了,这一个个□□裸的视线都特么的是视奸啊!他莫名有些想念那个从来都没人敢正眼看他的魔教了。
从门口到行礼之地并没有多远,只是月漠白还没走到半路便被大步走来的宋沧玖截了去。众人只当武林盟主情难自禁迫不及待,对这等失态之事表示充分理解。可只有月漠白知道,对方在扶住自己的顷刻间便已掐上了脉门。
“你……”
“原本我是不介意你胡闹一番的,但是谁让夫君太过明艳动人,竟让我情不自禁的改了主意。”女人脸上的笑容未变,话语中却带着浓浓的玩味:“你若真想在今天见一见血,等到礼成,这里所有人任你处置。”
“什……!!”月漠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身为武林盟主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有什么不对!月漠白被半揽着向前走去,脑中一片混乱。其实以他的能力,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把这个人震开。可他潜意识觉得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的话,某些事情将无可挽回。
“你不是武林盟主。”语气十分笃定。
“呵,终于意识到了吗?”这人倒也不慌,眼中还颇有些得意。
“无论你要做什么,停下。”
一双寒色的眸子望过来,宋沧玖也自然回望过去,语气中稍稍带着点宠溺般的无可奈何:“你觉得都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停下来?”
“这是你的事情。”月漠白眼中初染的震惊已经散去,此时只剩一片恼人清明:“我把主动权交到你手里,若你不从,就别怪我用我的方法。”
“你的方法?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武林盟主吗?”宋沧玖的语气转为讥讽:“我真是才发现教主大人除了美貌外竟然还天真的可爱。”
此话一出,宋沧玖忽感周身冒出一股寒气,便见身旁之人盯着他突然一笑,用低沉的嗓音道:“我这个人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树敌,但这若是你选的,就休怪我无情。”仍然是像醉香楼那天的那个笑容一样,明明惊艳动人,却让人遍体生寒。
两人之间暗流涌动,杀气渐起。明明是一对新人,这出婚礼的主角,却与周围喜庆的氛围大相径庭格格不入。可就当一个想着怎么出手,一个想着怎么在待会儿的混战中别让这人伤得太重,突然一声雷鸣从天而降,一瞬间照亮了室内,也映出了门口的人影。
“等等!”
熟悉的声音仿佛比雷鸣还要震耳欲聋,月漠白浑身一僵,惊慌的向门口看去。刚刚萦绕周身的肃杀气场一瞬间无影无踪,那样子仿佛一只被吓到的兔子,或是等待母亲归来的稚童,全身的弱点根本显而易见,在宋沧玖的眼里明明就是只把脖子送到嘴边的羔羊。这落差之大让她有些接受不来,心情也莫名的有些复杂。
反观门口之人,此时的孟天渊极其狼狈。被雨水冲刷过,整个人都仿佛浸透在一片水雾中。从发顶开始,水流缓缓的向下滴落在男人的脚边积成一个不小的水滩。脸也脏得不成样子,全身上下尽是泥泞。显而易见是拼了命赶来的,手上还有着明显的马绳勒痕,隐隐渗着些血迹。可即使是这样,月漠白却觉得他比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五彩祥云还要帅气。等等,他脑子里为什么会冒出这种形容词?
孟天渊的视线跨过前来阻挡的侍卫,直直的看向月漠白,眼中的热度让后者心惊。只听他缓缓却不容动摇的道:“白,我后悔了,跟我走好吗?”
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前,却被一把拽住落到了另一个怀里。宋沧玖此时的声音格外阴冷:“简直就是笑话!你以为他是什么?!说扔就扔说后悔就捡回去吗?!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其实她说这话我觉得挺有道理的。】
愤愤不平的月小白在心里这么说道,然后被另一个自己剐了一眼。等等,他为什么能接收到自己的眼刀?!月小白惊恐地发现他其实已经不是第一视角了,此时的他正身处一个周围一片漆黑的地方,而眼前那个白衣的人怎么看怎么眼熟。
“月漠白?”月小白想上前,但他们之间却被一个个铁栏杆隔绝开来。
这种地方应该是什么类似于心灵世界的地方,月小白表示很心累,好好地穿书文说玄幻就玄幻。
栏杆另一头的月漠白双手环肩坐在地上,定定地看着这边,双眼很是无神。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的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
“当理性和感性相互冲突并难以抉择的时候,便会出现这种情况。”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吓了月小白一跳。他狠狠的翻了个白眼朝虚空中吼道:“咏梅,我就不追究你是怎么把声音传到我的脑子里的了,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以你现在被锁住的情况,要么打碎牢笼把感性完全压制,要么什么都不做,天道自会自己发展。”仍是那种故弄玄虚缥缈得让人想发火的口气,听得月小白想打人。
“去你什么狗屁天道!老子才不是会逃避问题的人!!”他恶狠狠道,然后深长胳膊向栏杆那边的月漠白伸出手道:“漠白,好好看着我。是我,我回来了。”看着面前无助又脆弱的人,月小白感觉十分心酸。封闭自己逃避一切,毫无疑问这五年这个人就是这么过过来的,而且他不难想象得出这些年这个人究竟受过多少委屈。月小白放柔声音,安抚道:“我回来了啊,以后都不会离开了。你所有不想面对的东西都可以交给我,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但是,你会伤害天渊的不是吗?”
对方终于开口,可说出的话却让月小白想打人。他真的被自己的深情感动了,感动得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啊!
强压下内心破涛汹涌的抓狂冲动,月小白仿佛立下什么誓言一般的开口道:“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终于,那只一直悬在半空中的手搭上了另外一只。两手相握,严丝合缝,紧密的好像它们从未分开。
此时,随着最后一位武林盟侍卫的倒地,周围一直围观的武林人士终于不得不拿起武器对准中间站着的人。原本以为只是什么小角色,却在对方出手的一瞬间被内心深处掩埋许久原以为已成历史的恐惧侵袭了全身。这样的武功,和当初把江湖搅得天翻地覆的女魔头孟怜羽一模一样!
说到魔教,绝对是人人谈之色变的存在,相当于毒瘤一般让武林中人时时提心吊胆着会不会哪一天突然就病入膏肓死相凄惨。更是有“魔教安则江湖安,魔教乱则江湖乱”的说法。偏偏这几年的魔教教主都不是什么好惹的。前有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天才孟百沉,踏遍江湖从无败绩。后有继承其衣钵的孟怜羽,即使没有她母亲厉害,也是个经常惹事喜欢腥风血雨的主,当年和武林盟一战仅凭一人之力不知杀了多少武林高手。即使是没当上教主的,也有威震天下的用毒高手孟怜英,最喜欢叫人生不如死要死不能。好不容易听说魔教内乱了,孟氏两姐妹都死了,众人准备把这老窝给端了的时候,竟然又给他们来这么一出。说好的孟百沉创造的邪门武功已经后继无人了呢?!
“你是谁?!”终于有人把众人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然而孟天渊根本没理他,眼神仍然放在月漠白身上。月小白刚恢复第一视角就和这目光对了个正着,心里暗暗吐槽着早干嘛去了,面上一派从容的开口道:“你来干什么?”
“带你走。”对方到也干脆,干脆得月小白都有些怀疑这个孟天渊是不是被冒充的了。
“呵,凭什么。”月小白冷笑一声,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老子很不爽”的气场。
宋沧玖被身边这人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有些懵,莫名觉得刚刚的小羊在几分钟内一下又变成了大灰狼。就连什么时候被月小白挣开的也不知道。
反观孟天渊,他倒是完全没有被月小白要杀人一样的目光吓到,反而露出一副终于放心了的样子,好像月漠白本就应是这个样子。开口道:“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闻言月小白一愣,他倒是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说,好像确实是他说如果他嫁人了让孟天渊来抢亲来着。但即使是这样月小白还是很生气:“你以为这样说就没事了吗?!”
“对不起。”男人道歉道的很真诚,或者说他在月漠白面前做什么都很真诚:“白,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啊,啊。”月小白敷衍的点了点头,他一向对这种誓言承诺不感冒。承诺的时候再真心诚意也斗不过世事变迁意外突发,作为理性来说他相信的只有自己。只不过这些话还是需要听的,至少能让心情变好不是。
在众目睽睽之下,月小白不紧不慢的走过去。众人还以为这抢亲的在新郎的芳心暗许下马上就要成功,刚要对武林盟主抱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同情时,下一秒便见新郎冲着抢亲的直直打了一拳。
这一拳打得不可谓不轻,打得孟天渊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哪儿。而打人的月小白揉着拳头冷哼道:“抢亲这种事是懦夫才干的,有本事就不要拖到这种时候才想明白知道吗?!”
“是。”孟天渊嘴角染着血无奈的应道。
“这一拳过后我们扯平。”月小白白他一眼,眼神终于柔和了下来。看这样子孟天渊知道,这下他们之间暂时是没有事了,至于这人以后会不会再报复回来,以后报复的时候再说吧。
“真是情深意切啊。”被晾了许久的宋沧玖终于开口,露出一副被伤了心的样子道:“漠白啊,我早对你说过邪不胜正,想让你步入正途,可你为什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非要越陷越深呢?”月小白刚觉得这话哪里不对便见宋沧玖又转头对周围的武林人士道:“抱歉各位,这次都是宋某的过错。实不相瞒,宋某的未婚夫便是魔教现今的教主——月漠白。”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月小白都能想象得出明天《江湖日报》的头条绝对是“武林盟主错爱魔头,望其归改反被伤心。”
“好你个魔头,盟主一心为你好你竟然还要串通别人给盟主难堪,简直天理不容!”
“我就说盟主怎么会突然要成亲,绝对是你个魔头勾引的!不知廉耻!”
“大家上啊,抓住这两个魔头!!”
“哈哈哈——”
在一片吵杂中,月小白突然笑了起来。刚开始只是低沉的笑声到最后却越来越大,在雨声的伴奏下显得格外让人毛骨悚然。原本还叫嚣着的人们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有些惊恐的看着面前笑得连腰都弯了下去的人。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月小白直起腰越过人群直直的看着宋沧玖,眼中满是戏谑:“我是魔头,那你是什么?人妖?”
好吧,在这个时代没有这个词,所以其中深意也只有月小白自己一个人品味了。不过这并不能阻止他继续拆某人的台:“我应该叫你什么?武林盟主,还是百媚教教主?”
☆、第33章
百媚教,江湖上刚成立没几年的门派,却以其诡异的武功路数和教中全是男子而闻名江湖。以杀尽天下负心人为宗旨,有点像里的移花宫。顺便一说,易容术十分了得,里面随便挑一个都比月小白这种业余的强上好多倍。
此话一出,宋沧玖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慌张神色,反而有些痛心的道:“穷途末路,漠白你还是不要无用的挣扎了。”
“我就说嘛,如果一诈就露馅的话多影响职业素养,更何况你还是教主。”月小白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继续道:“那么我就从头说起好了。”
“先是半路上的那个山寨,一看便是荒废多年,却突然有山贼出现。而我们刚从牢里出来你就赶了过来,还偏偏是在那么偏远的地方,这难道不奇怪吗?只能说明那群人之中有人给你传了消息。不过这也奇怪,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这消息是怎么传的呢,应该是气味吧?”月小白说着笑了起来:“阿厢身上的香气能够引来特殊的昆虫,我说的没错吧?想必那一路上的尸体都是他一个人假扮的吧?啧,真不容易啊。”月小白露出一个满是同情的表情,想想那一路上少年被一次次无视还要一次次赶到他们之前又要换衣服不被认出来,内心一定哗了狗一样把他骂了好多遍:“不过你一定会说他和你没关系,那我这样说好了。如果你真的是百媚教教主,那么之所以有山寨这一出,是因为你要确定我们俩之间到底哪一个才是魔教教主。说来也奇怪,魔教的消息一向封闭的严实,为什么我的身份会传到你那儿,肯定是有什么人告诉了你。而知道这次魔教内乱的,除了我自己人就只剩下一个:碧血罗刹。”
说出这个名字时月小白明显感到身旁的孟天渊整个人一僵,心里感叹了一下他们这俩兄弟的关系是不会好了,继续道:“既然你对我们魔教的事知道的这么清楚,那么我也来说说你们百媚教好了。如果我的消息不错,你的师父,也就是百媚教的开创者,就是孟天堑的父亲。”肯定的陈述句,对方的眼中终于找到些惊讶的神色:“被孟怜羽伤了后心灰意冷,创立了全是男子的百媚教,意图保护所有被负心女人伤害的的男子。而他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孟怜羽练功练到走火入魔,必须绝情绝义。而这也是你为什么这么仇视女人还想攻下魔教的原因。”随着月小白的话,对方眼中的神色慢慢变得阴冷:“之所以会有这场婚礼,因为你要让各大门派的人放松警惕。你知道我绝不会让这场亲结成,所以也料到了会有意外。这样刚好可以把过错都推到我身上,借我的手把这些人都杀了,还能把之后的矛头和报复全都集中到魔教身上。我说的没错吧?”也不管面前是不是有着五花八门的兵器正对着他,月小白的目光如寒冰一样越过人群直直的看着宋沧玖。而后者只是短暂的怔忪后又笑了起来,语气仍是带了些不可言说的嚣张:“我怎么没发现你编故事编的这么好?无凭无据,谁会相信你?”
“对,确实。我根本没有证据。”月小白终于从怒目而视的状态放松下来,耸了耸肩稍稍往后退了一些:“但是说出来心里总会畅快一些不是。而且很不幸的,我这个人不怎么喜欢被人耍着玩,反而更喜欢看着别人计划落空后的挫败表情。”况且不管他们信不信,只要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那么间隙必定会产生:“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必须提一下。好像这次攻打魔教的起因是南燕门的三百弟子惨死事件吧?那根本不是魔教做的。”
“魔头,你在骗谁呢?我明明看见了你们魔教护法屠娇娇!”突然开口的这位正是南燕门的新任门主。
“呵~”月小白极尽讥讽的笑了一声:“看来你们认识的魔教中人还只有当年那几个废物啊。那么我很抱歉的告诉你,你口中的屠娇娇……”转过头,月小白咧着嘴笑出一口白牙,最终说出的话却格外阴冷:“死了。你告诉我她怎么再活过来去杀你内门弟子?”
“你,你凭什么,说,说她死了?”南燕门门主吓得都有些结巴了,却还是坚持道。
“因为当初让她身首异处的,刚好就是我。”此话一出,震惊全场,而月小白明显还不打算让他们的心脏消停下来:“你们想要攻打魔教是吧?可以。不过攻打之前我想你们必须知道一些基本消息:第一,五年前魔教便易了主,而不是最近。第二,孟怜羽的确死了。”说到这里月小白看见宋沧玖眼中的震惊神色,明显孟天堑并没有什么都告诉他,看来这两个不相互信任是对的:“不过孟怜英并没有死,想报仇的随意。第三,孟百沉还健在,你们要攻打的时候也可以稍微掂量一下。第四,魔教以前的大部分称得上号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都已经不在了,这一点确实值得你们高兴一下。”说到这里月小白甩了甩手臂,一副打算走人退场的样子,不过嘴上仍然道:“最后,说了这么多你们应该很疑惑我是谁吧?刚刚那位说对了一点,我确实是现任的魔教教主。到这里你们肯定就会想了,我算哪根葱啊明明是个男人能干点啥。那么这样给你们说吧,在下确实不才,只不过杀了孟怜羽还屠了半个魔教而已。当然,这没什么好炫耀的,毕竟我还要把她的儿子。”在一群震惊的目光和抽气声中月小白稍稍的得意了一下继续道:“而且孟百沉是在下家师。”
好像这句话才是决定一切的一样,刚刚还恨不得冲上来拼命的都露出一副犹豫之色,月小白都能想象得出孟百沉当初在江湖上的名声是有多惊天地泣鬼神令人闻风丧胆屁滚尿流。早知道他就直接恐吓了,这才是魔教应有的作风啊,搞什么私下交易从中瓦解果然中的套路不可信!
“说了这么多,本教主其实只希望各位能记住一点。”月小白眯了眯眼又道:“本教主的原则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加、倍、奉、还!!”随着话音声落,一双银眸猛地张开,锋利的眸光如同实体化的杀气,所到之处皆引起一片寒气,令人毛骨悚然,不由自主的想要去臣服。
宋沧玖刚才还想说“别担心他们只有两个人”好怂恿这些白痴去拼命,结果看这个样子发现她已经不用说了。即使说了估计也不会有人上,而且经历过刚刚的事这只会使得她看上去更像个不怀好意的。所以直到门口的两个身影施施然的离开也没有人上去阻止。
不过装逼完的月小白并没有好到哪儿去,几乎是一出武林盟确定没有危险后他就昏了过去,好像一直紧绷的那根弦一旦松下来就带走了他所有的生命力。脸色苍白,呼吸起伏不定,入手之处一片火热。
月小白昏迷了整整五天,伴随着一直持续不下的高烧。孟天渊以为他自己会疯,但实际上他只是一直眼神可怕的守在床边。不过按孟天堑的话说他那和疯也没什么两样了。
昏昏沉沉中月小白感觉自己在看一场电影,一场名为《月漠白的一生》的电影。从他睁开眼的第一个画面,到碧血崖上那伴随着鲜血和寒冷的一幕。清晰得连他父亲眼角鲜红的泪痣都看得一清二楚——幸好他遗传的只是瞳色而不是这玩意儿,真是太娘了。真实的他似乎都能闻见那浓浓的血腥味,感受到那彻骨的寒冷和绝望。一帧帧,一幕幕,残酷而又不容置疑的灌输到他的脑子里,他第一次觉得记忆是这么令人沉重的一件事。不过还好,他的过去也是有欢乐的,有带他到处持强凌弱的沉姨,还有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孟天渊,这便足够了。以月小白的毛病基本上就是一边看一边吐槽,根本不在乎这其实是他的记忆而他这样做只是在间接的吐槽自己。这个过程中,他的手中一直牵着另一只手,准确的说自从那个时候握住了就再没松开过。他说过,他会陪着他,会保护他,永远。
月小白醒来的时候手仍然是被牵着的,顺着触感望过去他看见了满眼血丝的孟天渊。愣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当他的记忆回来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和月漠白真正合二为一。话虽然这么说,但月小白是不相信被强行分开那么久的灵魂真的可以毫无间隙与瑕疵的重新合并的。就如同被割烂的血肉,即使是愈合完美得表面不留丝毫疤痕,那皮肉之下也已经不是原来的组织了,而是角化变硬的瘢痕。没有什么伤口可以完全愈合变得和以前一模一样不差分毫,就像发生过的事不管轻重总会在心上留下点什么,从来没有完全的放下。就如同即使月漠白的理性和感性合二为一,他也变不回孟天渊记忆中那个完整的月漠白了。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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