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一共三个孩子,我上面的两个哥哥都是正式工,按理说我是最有资格顶班的。这位大姐,我不知道丁慧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卖力的替她讲话。”
范晴雪故意失落的垂下头,纤细的指尖揪住帆布包的背带,无意识揉搓着,“可是我该怎么办呢?爸爸妈妈刚刚去世,二嫂就开始有意排挤我,想尽办法赶我出家门。如果连这份工作也没有了,我怕是无家可归了。”
她抬起漆漆的黑眸,声音弱弱的控诉:“大姐,你是在把我推入绝境,在吃‘人血馒头’啊。”
范晴雪娇美柔弱,典型的纯情少女长相,她一直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给那些见她温软单纯就耍心机欺凌她的人上眼药。
她从不主动欺负人,但被人明目张胆的欺负时,小白兔也会吐出两颗小尖牙示威。
一番话夹枪带棒,令魏馨陡然变了脸色。
她连忙起身跟严文博解释:“严主任,不是这样的,别听她胡说八道!”由于动作幅度过大,魏馨身后的方木登被她的大腿掀翻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顾不上扶起凳子,魏馨在心里大声咒骂范晴雪,后槽牙咬紧,“我是按照规章办事,范同志可不要给人乱安罪名。要知道诽谤也是会被抓去坐牢的。”
范晴雪一声不吭,瓷白的小脸血色渐失,薄唇紧抿,只是用一双清瞳,倔强地看着魏馨。
“这位大姐,你遵循的什么规章?死者的直系亲属可以顶班,不是五三年的国家文件就提出来的吗?”范晴雪记得自己看书的时候用度娘查了一下资料,十分确定自己可以直接顶班。
严文博目光凌厉,点点头认同了范晴雪的说法。
魏馨没把范晴雪放在眼里,但是对上严文博冷凝的视线,心头一跳,硬着头皮继续:“国家关于死亡待遇的规定,是‘工人职员因公死亡或因公残废完全丧失劳动能力,其直系家属具有工作能力而该企业需人工作时,行政方面或资方应尽先录用。’据我所知,蒋书兰是去隔壁涞阳市走亲戚,并且坐的是通用机械厂的运输车出的事,怎么也算不上‘因公死亡’吧?”
转正岗位丁慧估计没戏了,即使如此,也不能便宜了范晴雪,还没上班就知道装可怜博同情。来了百货商场上班以后不得把严主任吃的死死的啊。
到时候她就真的一点儿机会没有了。
取消原蒋书兰的岗位,驳回子女顶班,百货商场便会空出一个名额,朱主任正好想把他侄女安插过来,她还能卖上司一个好。
思来想去,魏馨越发肯定自己的做法。
范晴雪皱眉,关于原主父母死亡的设定,书里一带而过,具体情况她也不太清楚,哪里想到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不由得抬眸看向严文博。
既然严文博刚才默认了自己顶班的事,并且带她来办手续,其中肯定有些内情。
青年的眸子微微眯起,恼人的热浪扑过,伴着聒噪的蝉鸣四起,眸底一点冷意弥漫,面若冰霜。
“蒋书兰的父亲蒋瑞同志是涞阳市日化厂主管香皂生产研发的技术骨干,咱们国营百货香皂供货量严重不足,杨书·记曾多次跟我提过这个问题,所以我委派蒋书兰同志去涞阳市一趟。想通过蒋书兰同志说服她的父亲来临景市日化厂指导一下香皂技术或者说服他们厂领导加大给咱们国营百货的供货量。”
他推了推眼镜,深深看了魏馨一眼,“原本想叫采购员小张开车送蒋同志过去,结果不巧咱们唯一的车子被朱主任提前征用干私活了,只能和机械厂商量搭乘他们的顺风车去涞阳市。”
听到这里,魏馨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无法思考。
嘴唇嗫嚅,她吞吞吐吐道:“这不合乎规定,我没收到书面派遣文件啊。”
“蒋同志的介绍信是我开的,怎么,还要我给你自证清白?”
“不,不用……”魏馨整个人有些懵,在严文博锐利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干瘦的手指用力捏紧衣角,脸像火山爆发一样红色涌动,烫的耳朵几分发疼。
强撑住最后的尊严,她低下高傲的头颅不再辩驳,害怕在他利剑一样的双眼中,自己的丑陋心思无所遁形。
事已至此,严文博居高临下地斜睨装鹌鹑的魏馨一眼,“魏干事,还愣着干什么?给范晴雪同志走流程办手续吧。”
“可是,朱主任没在……”
见魏馨故意拖延,严文博厉声打断她:“如果仅仅入职手续这一点儿小事魏干事都做不了,全赖着朱主任,这人事部还要干事干什么?干脆全撤职算了!吃饭比谁都勤,做事拖拖拉拉,还不如猪呢,猪起码不会犟嘴。”
魏馨脸色发白,被损的唇部颤抖,指甲用力掐住手掌努力平复心情。
几秒后,她手忙脚乱地拿出入职表比对着范晴雪的资料填好,盖上章,赔笑道:“严主任您别生气,我这不是办好了嘛,从现在起,范晴雪同志就是咱们国营百货大家族中的一员了。欢迎欢迎。”
最后一句是对着范晴雪说的。
范晴雪回以浅浅一笑。
魏馨咬住丰厚的下嘴唇,不想承认对上她的第一回 合她便输了。
可是对于严文博明显的维护,她又不能过多置喙,否则她在他心中的印象恐怕会跌落谷底。
人事部的人员调动、招聘解聘等问题轮不到严文博这个销售部主任插手,越权滥权行为是会受到上面领导严惩的。
现在严文博为了一个范晴雪竟然公开说出要把人事部干事撤职的话,可见他的脑子全栓在她身上了。
送走严文博和范晴雪,魏馨气呼呼地扶起方凳,左思右想烦躁得不行,跺跺脚,“啊”的大喊一声发泄郁气。
然后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出抽屉里的毛衣针和毛线团继续织围巾,织了几下又把东西摔在桌子上,委屈的眼角犯泪。
他的眼里根本没有她,还给他织围巾干什么?犯贱么?
第五章
“抱歉。”
被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怔愣一瞬,范晴雪不解地看向高大的青年。
青年声音低沉又带着点点沙哑,“蒋书兰同志的牺牲,和我做出的一些不成熟决定不无关系,若不是我想借用她在涞阳市日化厂的人情疏通关系,她也不会在回来的路上出车祸,对此,我深感抱歉。”
他低着头有些自责。
范晴雪声音轻轻的:“不用道歉,这件事不怪你,一桩意外,谁都不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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