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烬乐得纵容她,也不嫌弃她脏脏的爪子踩在自己的衣服上。知知过着如此朴实无华的生活,她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只貂。
尽管十年前她变成了一次人,可后面再没有变过人形了。她怀疑过自己不是普通的貂,而是一只貂精,后头发现自己想多了。比之其他的貂,她好像没什么不同,就是吃得更多、更不挑食而已。
反正有铲屎官养着,她安安心心做一只貂就好了。
*
才到皇城几天,许烬的大宅子就有人登门拜访了。管家将拜帖呈到许烬跟前,他懒洋洋地瞄了一眼,掀开眼皮道:没什么好见的,谢绝拜访吧。
来拜访的大多是此次参加殿试的考生,说是来拜访,其实也是想走走许烬这边的门路。毕竟他是王大学士的弟子,不管是冲着他本人来的,还是冲着王大学士来的,终归有所图。
何况许烬科考的成绩很亮眼,乡试第一、会试第一,很大希望能够连中三元。提早与他交好,有益无害。不过许烬懒得耗费精力去接待这样一群人,有这个时间,他出去走走或者看两本书不好么。
作为考生中一颗闪亮的新星,许烬注定低调不了。多少学子就盯着他呢,谁让他顶着王大学士关门弟子这个头衔。哪怕他不怎么出门,皇城里关于他的消息也是遍地飞,都知道他参加了这届科考,并且是状元的有力竞争者。
其他人倒还好,反应最大的当属侯府了。十年过去,侯府还是原来那个侯府,半点长进都没有。许侯爷老了十岁,提不动枪了,怡红院、翠香楼这些寻欢的地方去得少了,就连通房、妾室的门都少有进。外头的人只道他收了心,殊不知是被虎狼之药伤了身子,那方面的能力大不如从前。
他唯一庆幸的一点是自己有了接班人。周玉茹的儿子现九岁多点,取名许志远,意为志存高远,长得矮矮胖胖。别人家的小孩儿是婴儿肥,他是伙食开的太好,又不爱运动,脸上长了一层油脂,就是个结结实实的小胖墩。
偏偏许侯爷跟周玉茹这个做娘的都觉得没问题。小孩子嘛,长得胖点有福气。在儿子五岁时,他们就请了教书先生上门,想给儿子启蒙。
这个教书先生在皇城的口碑还不错,本人也是有些真本事的,教导一个小孩儿入门并非难事。可他偏生犯了难,因为侯府这小少爷太难管教了。你讲课他睡觉,你布置作业他瞎写一通,或者干脆不动笔。你要打他手板心以示惩戒,他哇的一声就哭,转头就去找家长告状。
奈何侯府这二位家长也是奇葩,连个分辨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劈头盖脸骂他一顿。说他庸才不会教学生,平白耽误自己儿子。教书先生差点气死,教了不到一周就直接甩袖子不干了。
周玉茹后续也给自己儿子另外请了几位老师,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坚持到七天。再后来就没人愿意登门,教她儿子读书习字。想送到私塾或者公办学堂,可人家不乐意收。
能够在皇城里开起来的私塾与学堂背后都是有人脉的,一个没有实权的落魄侯府,根本没人看在眼里。儿子被拒之门外,周玉茹毫无办法。许侯爷也没辙,只能认了。
于是许志远九岁多都没正经读过书,他也不爱读书,成天不学无术,跟那些同样不爱念书的小孩儿到处去玩。用弹弓打鸟、打下人都是家常便饭,甚至还将许侯爷的做派学了个透,这么小年纪就领着一大帮子人去逛窑子,为花魁一掷千金。
周玉茹知道后生了一通气,不舍得打也不舍得骂,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许志远没尝到教训,表面嗯嗯啊啊答应得好好的,保证下次再也不去,隔天就给忘了个干净。
花钱大手大脚倒也罢了,偏生许志远被撺掇着去赌场享受一把。这一尝试就陷了进去,逐渐沉迷其中。可惜他自我感觉良好,完全没意识到赌场是个无底洞,赢了几回就飘了起来,心心念念以后要常去捧场。
敲打过身边伺候的下人一番,许志远让他们闭紧嘴,不许告状,否则割了他们的舌头。知道这个小祖宗对人命漠视,说出来的话是一定做得到的,所以知晓他行踪的下人缩了缩脖子,都不敢跟周玉茹与许侯爷说实话。
周玉茹不晓得儿子去过赌场,还满心以为他最近听话了,都没有出去到处惹祸让自己给他擦屁股。欣慰之余,她又给了儿子一百两银子,让他玩得高兴些。
欢呼一声,许志远接过零花钱,好听的话从口中蹦出,哄得亲娘眉开眼笑。母子二人正和乐着,见许侯爷跟个幽灵一样进到屋里,神情恍惚。
怎么了,侯爷这副表情?周玉茹这些天右眼皮一直在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又见丈夫脸色不好,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
许侯爷没作答,坐到椅子上缓了会儿神,抖着嘴道:那小畜生回来了。
周玉茹脸色也不好看了,一张脸拉长,摸不准丈夫是什么意思。那小贱种回来了,然后呢?回来做什么,跟她的儿子抢夺侯府的继承权么?
心里不愉,周玉茹稍微收敛了下表情,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下:这是好事啊,烬哥儿什么时候回府,我让下人去收拾一个院子出来。
收拾什么收拾?许侯爷神情复杂,又夹杂着怨愤与懊恼:他跟我们侯府早就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