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矜噗嗤一笑:“你多大了,会做什么?”
小姑娘答:“我今年十五了,会劈柴生火、洗衣做饭,还会做豆腐,我家原本是开豆腐坊的,我做的豆腐可好吃了。别的,也可以学……除了杀人放火……”
原来这小姑娘竟已及笄,比此时的何矜还要年长,只大概因为营养不良,才长得瘦弱矮小。
“打住打住。”何矜打断道,“怎么还越说越吓人了?不用你了,我们侯府下人多的是,你走吧,就当送你个自由身了。”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何矜对着还在一边发呆的妇人翻了个白眼,“我瞧这情形,儿子得了病,就要把女儿卖进青楼,没少亏待小姑娘吧?你倒挺会做人啊,真是儿儿们的好娘。”
“你家几代单传?呦,了不起,真了不起。”何矜面露讥讽,配合话术拍拍手,“传的什么?传来传去传到现在,连个看病的钱都没有?”
妇人吓得慌忙跪下:“贵人饶命……民妇只是情急之下,若非走投无路,民妇心里也不忍卖了亲生女儿的,民妇再也不敢了。”
“再?你还想有下次?”何矜只管把眼睛瞧向小姑娘,“你说你家原本有间豆腐坊?那如今呢?”
小姑娘认真道:“爹爹生前欠了好些赌债,豆腐坊被抵债了。”
“原来这样啊。”何矜手里玩着那个钱袋子,笑着问她道,“我看你这破家也没什么可待的。那我如果给你赎回来,让你出去自立门户,你能把它开红火吗?”
“嗯。”小姑娘重重点了点头,目光灼灼,“我行的。”
“那行,这些银子送你了,去把豆腐坊买回来吧。你别怕,我会暗地里派人护着你的。”
何矜接着似笑非笑地看那妇人:“既然你儿子的病得治了,那你们从今以后,就干脆一拍两散,别再坑人家小姑娘了。我会动不动派人去豆腐坊查看近况,你知道我们做达官贵人的,动不动就爱仗势欺人,要是再让我看见你又去缠着她吸她的血,你就完了。”
妇人长久地跪下磕头,连说再也不敢。
小姑娘缓过神来,对已经坐回到马车里的何矜连声夸道:“姐姐你不但人长得好看,心肠还好,和仙女一样。”
何二小姐心肠好?老鸨却觉得见了鬼了。
发了疯还差不多。
何矜礼貌回笑,她清楚记得在原书里天香楼是怎么臭名昭著。
这个大太监手下的开青楼,干得都是些再龌龊肮脏不过的行径。非但时常逼良为娼,还把里头不少的姑娘供给太监们狎弄,就算是再惯混迹于风月场的,只要落到那些没根的东西手里,也基本会被折磨得十死七八。
妇人对内情了解多少,何矜并不清楚,把若真把人送这里边去,还不如直接抹脖子自尽。
后来这个丧尽天良的淫.秽场所还是被朝廷里的扫.黄大队长谢首辅查封的。
何矜虽没谢幸安这么大的本事,但“路见不平一声吼”还是能干的。
京城的街头巷尾里吃饱了撑得的人到处都是,每当出了什么十分新鲜的大事,一经过他们不懈努力的口口相传,比圣旨下来得都快。
“知道吗?今日有个在街上逼良为娼的,遇见个好心的高门小姐,不但把人救了,还给了好多银两呢。要不你们猜猜,这个好心的小姐是谁?”
“还能是谁?福宁公主?颖国公家的?武清伯家的?还是随便哪个大人家的?”
“不不不,都不是,你们打死都想不到的,是寿康侯家的!”
“他家?嗷,也不算太出奇,看来何三小姐只是娇纵了些,本性倒是善良的。”
“不是何三,是何二!何二小姐!”
“她?怎么可能?你睡傻了?这种行善积德的好事什么时候能跟她扯上关系了?该不会是冒充的吧?”
“她有什么好名声吗?谁会脑子有病冒充她?冒充她有什么好处?”
“说得也是,那……该不会是那银两上头都有毒吧?啧啧,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好恶毒的女人。”
“一定是了,可怜的娘三个,就这么折在她手里了。”
……
谢幸安听见这些话时,并没有驻足,只是忍着腿疼赶路匆匆而过,他听得不清楚,也无暇想太多。
只是他想破头都不明白,怎会何二小姐这么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家怎能恶毒到如此地步,以及他到底哪里得罪过她,让她这么看自己不顺眼,非得处处折辱了。
“幸安,来了啊?等了有一会了吧?来来来,快进来。”张尚书刚下了轿辇,就看见早在门外等候的谢幸安,随即一片热情地搂了把他的肩膀,赶紧拉他进了府。
谢幸安一身再平常不过的衣裳,但他气质清冷出众,那股子正直傲骨简直是浑然天成。
张尚书长久地望着他,就像看见当年的谢璧似的,心里顿觉不是什么滋味,嘬了口茶长叹一句:“我与你父亲是同年入朝为官,可惜当年那事发生时我在外赴任,尚未回京,所以并没听到多少风声。今年才刚调回来,可没想到你家,竟就这么倒了,只剩下你了,还好剩了你啊。”
谢幸安坐在圈椅上,垂着桃花眼,并没回话。
“幸安呐,我这次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张尚书看这个这么本来前途光明的小孩落魄成了狗屎,估计吃饭穿衣都是问题,就觉得无比叹惋,“或是你若有什么难处,自当对我讲。毕竟我和你父亲还有旧日的情谊在,我能帮自然会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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