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执子之手
大然寺虽然香火鼎盛,但专为太后辟的小院,却遗世独立,远离纷扰,让她与太上皇两人每日闲云野鹤,悠然品茗。
相处之时,偶有执手温存,更进一步却是没有,佛门清修之地,还是知礼些为好,毕竟他们也都不是荳蔻年华血气方刚之年,相濡以沫的氛围反而较为自然。
「梓童今日与朕一同游湖可好?」韩子靖不知从哪弄来一方小舟,缓缓摇到岸边,双眸含笑,精致的纶巾和衣襬随风飘荡,芝兰玉树,静坐在渔船上相候的风华,让她一时迷了眼,竟忘了响应。
在他温润柔和的注视下,蔚蔚让玉舒在岸边候着,反握住他递来的手,借着力也踏在小舟上。
初时摇摇晃晃有些不稳,让蔚蔚吓得紧紧抓着他胳膊,深怕小舟翻了,那什幺闲情逸致可都没有了。
还好韩子靖的技术不错,很快稳住重心,还扶着蔚蔚坐了下来,他自己则继续荡着双桨,缓缓地依着水波漂着。
如今她这个夫君脱离宫廷桎梏,山水任遨游,她一定要想办法跟紧他,叫他别再把她一个人丢在吃人皇宫里了。
能够浓情蜜意过日子,谁又想要回到从前那种战战兢兢,你死我活的肮脏里?
不过目前两人的关系只能算是平淡悠然,要说是浓情蜜意,那还差得很远,之前韩子靖假死时本已经放弃过她一次,即便有这几日的朝夕相处,也不可能突飞猛进到生死相随,非她不可的地步,这点蔚蔚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就算希望能依靠他离开太后的义务,但也是要慢慢来,不是一蹴可及的,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心,顶多只是好感,觉得相处起来很舒服,却也还不到喜欢吧。
「如今中宫空悬,各宫蠢蠢欲动,皇上怎幺看?」蔚蔚想到一回宫第一件事就是要开始准备选秀了,这才觉得应该要请示一下太上皇的意见。
大齐朝从立国之后,丧期皆以日代月,原本需服笑茹素三年的规矩,在齐太祖在位时的改革下,最短可依心意缩短为三个月到半年不等,也不是没有皇帝服满三年的,但主要还是以当时的政局后宫局势为主。
如今韩兆熙三个月后就已经开了小选,半年后准备大选,然后开恩科广招贤才,颇有大刀阔斧之意,若先皇真的驾崩,逝者逝矣,也不能从皇陵爬出来痛斥子孙不肖,可现下人家的亲爹活得好好的,遇到这样的情形,难道不觉得尴尬吗?
「选后之事熙儿自有主张,梓童不须太过担忧。」韩子靖放下双桨,索性让小舟随风飘荡。
见他如此模样,似乎也不太在意韩兆熙这幺快出孝之事,而从他隐隐透出的意思,或许也代表着他对此事的放任。
蔚蔚闻弦琴而知雅意,中宫选立事关国运,如此重要,既然连韩子靖都没有特别指示,那她自然乐得放手不理,不过身为皇子嫡母的太后,该管的事还真是不少,例如除了皇帝之外的其他郡王。
「既是如此臣妾自是没有意义,只是安平郡王今年也十四了,臣妾想着,是不是该娶正妃相伴了,如今王府只有侧妃一人,着实有些冷清。」
安平郡王韩诚是先皇韩子靖庶出的第二皇子,生母汪嫔早逝,在韩兆熙正位大宝之后被封为郡王,去年已经纳侧离宫开府,平时深居简出,只专心在府邸服孝,可能是母妃为份不高,母家系属旁支而不显,性格虽有些怯弱,但又不失孝悌,至少不会让人忌惮。
蔚蔚身为众皇子的嫡母,韩诚本应每月进宫请安两次,以示孝道,只是她初来乍到,许多事情尚在适应,产后坐月子期过后因宫务琐事繁重,竟只见过他两次。
当时只觉得他举止恭谨,身子却略嫌瘦弱,先皇在时,上有太子压着,下头有不甘平淡,小动作频频的信平郡王韩瑧,还有身为幼子,十分受宠的惠平郡王韩益在御前讨好卖乖,他这个二皇子存在感确实薄弱。
韩兆熙除了三位被封为郡王的庶弟之外,尚有一母同胞的嫡长姊如慧长公主,苏贵太妃所出的庶妹开阳公主,太婕妤吴氏的庶妹昭阳公主,和蔚蔚的娃娃端仪长公主。
如慧长公主和开阳公主俱已成婚,余下两位公主年岁尚小,杏期未至。而十四岁的韩诚和十二岁的韩瑧,其母妃已病逝,皆须太后在婚事上多加留意,但蔚蔚也不想乱点鸳鸯谱,免得破坏各势力平衡。
若是平时低调做人的韩诚也就罢了,韩瑧的母妃吴氏虽已不在,但他却曾让太妃孙氏抱养,虽无正式记名,但情分不浅。
韩子靖尚未驾崩之前,韩瑧便处处锋芒尽现,才气盎然,朝野内外交口称赞的文武双全,颇有依靠礼部尚书孙家倚仗,与太子一争的架式。
说起这孙家,还真是老谋深算,脚踩两边,让嫡女入了东宫作良媛,太子登基后便是德妃,另一边孙太妃却也是出自孙家旁支,抚养五皇子韩瑧,算盘打得可好了,也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今德妃深受皇宠,育有皇长子且身怀帝裔,孙家的地位可是水涨船高,颇有跟吏部尚书朱家分庭抗礼之势。
不过在当今登位后,来不及逼宫夺位的韩瑧自然成了弃子,虽封了个信平郡王,却被已年岁尚小,不适开府为由,仍留在皇子住所平安宫,气焰顿消,已经称病不出几个月了,连养母孙太妃所在的寿宁宫也没去几次。
尤其是在太后大动作整顿后宫之后,本与韩瑧母子情深,颇有往来的孙太妃也不敢擅动,龟缩回自己宫内专心抄经礼佛。
蔚蔚自是知道韩兆熙心中的疙瘩,曾经的竞争对手,不排除异己,落井下石已经很有兄长风范了,又怎幺可能再有别的,想冷着他一阵子的意思十分明显。
一向跟着皇帝走的太后,也乐得充耳不闻,只下令不得苛扣皇子份例,反正韩瑧才十二岁,选妃之事不急。
提到安平郡王,韩子靖闻言敛目不语,沉吟片刻才缓声道:「诚儿的正妃,倒是可从汪嫔母家选之,不能让汪家没了下场,庶妃则不拘,梓童再帮朕掌掌眼。」
所以韩子靖的意思是要同时让安平郡王迎正纳庶?他的小身板当的起吗?蔚蔚不免有些恶趣味地想着,不国既然顶头BOSS都这幺说了,横竖也不是自己儿子忙,那就这幺办吧。
说起先帝的后宫,放在后世来看,还真能拍一出高潮迭起的宫斗大戏。
元后苏氏难产病逝之后,韩子靖便一直没有立后,在蔚蔚入主中宫之前,后位虚悬十余年,韩兆熙身为元后嫡长子身分超然,一直由韩子靖亲手抚养,但也到十二岁时才确立太子储君身分。
等于后宫动荡了十余年的时间,其中尤有元后族妹苏贵妃代掌凤印,却只育有一女开阳公主,多年来始终无子。时间久了,苏贵妃越发无法再等了,便把心思动到刚降生于世的韩诚身上。
其母汪贵仪乃前刑部侍郎汪达之庶长女,因嫡庶之差,身分不够以至于入宫多年迟迟无法升成主位,本想靠着生育之功再往上晋一阶,能够亲自抚养皇子,没想到韩诚在五年来皆无皇子降生的后宫之中,竟成了香哱哱,是个女人都想争上一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