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尖落地,师兄弟卸去傍身源气。朱决拍拍黑衣师弟的肩膀:“去吧师弟,正好尝尝云鹤金叶酿。”
所谓云鹤金叶酿,是修真界推崇的一种酒。此酒酒液碧绿,金瓶所盛,瓶外刻有白云仙鹤。虽然俗气的金瓶引得众人谑笑,但这翡翠样的酒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为长源境的一位前辈在醉酒七七四十九天后得悟所创。空天门的库存里也没多少,就被朱决用一年的星点俸禄换走了三瓶。
“……师兄还是将星点用作修炼更好。”沈要就走了几步定住,回头语重心长道。
朱决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瞒师弟,此次亭外楼台之行,我又有所悟。怕是不到一月,就要闭关冲击长源境了。”
沈要就:“……”
白衣的大师兄又弯了眼笑起来:“倒是师弟你,修炼也要上点心啊。”
沈要就僵硬抽动嘴角:“师兄说得对,那要就还是不要烙饼去修炼最好。”
“哎哎。”一道劲风夹杂着什么事物袭来,沈要就稳稳接住,却见一个小金瓶在黄昏的晚光下兀自闪耀。
……果然很俗,连清雅的云和鹤都救不了的俗。
空天门大师兄挑起眉,桀骜又张扬。他道:“一瓶酒换一顿饭,这样可行?”
沈要就顿觉这沉甸甸的小东西轻巧起来,于是他反手便收进了乾坤袋中,利索地行了个礼,转身走向许久未用的后厨。
待到月亮隐隐露脸时,一大盘切丝的和菜与薄饼被沈要就端上石桌。和菜旁是嫩生生的炒鸡蛋,两双筷子一左一右架在盘上。
朱决托着腮笑道:“怎么,师弟终于不辟谷了?”
沈要就气定神闲坐下,开始分发筷子:“看在云鹤金叶酿的份上,今日可少吃些。”
朱决瞧见对面那矜持的样子,没忍住“噗”地一声。他摆出两个小盅,又掏出一个小金瓶。
“听说这酒还是个富贵酒,只有银盅才能封住酒内的源气。”
朱决小心地去掉泥封,轻轻揭下盖子,一瞬,一股清新混杂辛味的果香便漫在木屋周遭。
倒酒的微声在垂日升月的时刻格外动听。朱决歪着身子,一手挽着袖口一手托着瓶口,眼睫布下阴影。沈要就无意间瞥见,自然而然被吸去了注意。他想,原来师兄的睫毛并不长,只是太密了。太密了,更加刻画出这双眼的锋利来。
他的面前是蒸蒸的薄饼,鼻尖是馥郁的果香,眼里是白衣的师兄。
这一刻,让他感到无比安心,无比放松,仿佛在云端的风里,被暖融融的阳光抚着。
更让他在之后无数个子夜梦回哭湿了衣袖,妄图抓住再也不存于世的幻影。
而此时的沈要就,还沉浸在这舒意的暮色中,同他的师兄卷饼交杯。
“不错不错,师弟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朱决迅速解决掉一个卷饼,趁着间隙赞美一句大厨,又左手撑饼右手夹菜,三两下卷好送入口中。
那夹菜的速度甚至比得上空绝剑法中最快的“紫闪雷剑”,一道道残影逶迤于空中,在沈要就愣神间,两个卷饼已被朱决吞下了肚。
“师兄何必如此着急,无人与你抢。”
朱决又吃了一个,才慢吞吞道:“师弟可知为何我在修炼上有如此速度吗?”
“要就不知。”
“全赖我日日思索,夜夜习练。便是在夹菜时,也在思索如何使源气运用地更顺畅。你看我的速度是不是愈来愈快了?”
闻言,沈要就回想了片刻。
“似乎……确是如此。”
“那便是了。我可不是着急,只是在活用源气罢了。”
朱决神色认真地瞎掰半天,引得对面的师弟放下筷子沉思,这才低下头捂嘴偷笑。
怎么一提修炼就如此单纯,明明也是个活了两世的人了。
难道是因为身体不同?不同发育阶段的激素水平不同,是以对一件事的反应不同,导致性格不同?
朱决默默地夹了最后一块炒鸡蛋,慢悠悠卷好,伸长手,递给那个低头能看清发旋的人:“还想呢?先吃,吃完再想。”
沈要就钝钝抬头,“哦”一声,接过,嘎吱嘎吱得像仓鼠啃面包虫。
碧玉酒液里浮着残破之月,朱决拾起小银盅,那白月便被一条条的波纹裂开,与激起的水波漾成一体。
他举起银盅,与沈要就碰了个杯,稍微喝了半盅,停下来说:“刚刚想起,在澜水城时,那孙义同我说了不少人间事。”
沈要就这幅身体还未沾过酒,只好一口口抿着:“师兄不若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