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鱼的安静一反常态,桑枝涂口脂时偏头瞥了它一眼,目光停在它头顶阳光照射下反光的黏腻口水上,颇为无奈:“又跟开心打架打输了?”
开心是教主饲养的纯黑蟒蛇,体型比须吏还要大一点,全长约十六米,体重接近一吨,但与须吏不同,开心是无毒蛇,依靠肌肉力量绞杀猎物。
小飞鱼每次只能堪堪含住它的尾巴,又因没有牙齿,口中的慢性毒还没开始起效,就被开心反咬住大脑袋。
互相等死。
“教中这么多毒物,下次换比你体型小的蛇类,肯定能打过。”她取出帕子把它脑袋上的口水擦干净。
小飞鱼将脑袋搁到另一边继续叹气,整个身体趴在地上,四只脚向外延伸,摆烂姿势。
桑枝瞧着它不愿动弹的姿势,开启一人一呱的对话:“不想去主殿?”
小飞鱼眨了眨眼。
“那你一只呱待在屋里,别乱跑。”
小飞鱼继续眨眼。
“我走了。”
虽已过大年三日,但教内屋檐上挂着的红灯笼还未撤下来,庭灯上甚至还缠着红系带,瞧着倒是颇有几分过年的意味。
一月的凛冬季节北方大雪,而蜀地却是漫天大雨,常年潮湿的环境滋养动植物,枝叶繁盛的参天大树拔地而起,粗壮的枝干在空中互相交错,遮天蔽日。
金色的阳光从枝叶的空隙地钻进几缕,洒下光束。
咸鱼教位于蜀地中东位置,百姓居住的寨子大多都聚集在南面,因而此处被高大的树木四面环绕形成天然的庇护。
桑枝离开住所后,一路向西,绕过小腿深的月牙潭,再穿过吊桥,便能在一片绿色中瞧见伫立在潭水中央的主殿。
主殿整体由砖石与木头混建,悬空在水面上,底下是无数木头根基,绳子编织成的网是唯一通向主殿的道路。
门外守着身袭暗紫色衣物的弟子,身侧是相伴的毒物,见到她时都会尊敬的行教中礼,唤她一声圣女。
她面无表情道:“教主可否在里面。”
自从回了蜀地,她按记忆里原主的样子,装得冷若冰霜,不近人情,倒是没出一点破绽。
弟子恭敬道:“回圣女的话,教主已等候多时。”
她没点头也没应声,径直往门内走,明亮的视线一瞬变暗,殿内常年燃着烛火,但因窗户朝北,北边又被树木围着,几乎投不进半点光。
“睡饱了,舍得出门了?”醇厚带着玩味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内响起,带着微弱的回音。
桑枝沉默地走到正中间站着,像做错事情后回家的孩子等着挨训,一言不发。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漫不经心道:“出去一趟疯玩,回来连话都不会讲了?”
桑枝抬眼瞧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男人,阴影包裹下,她看不清神情,只能依稀看到他单手托着下颚,散着一股即将压制不住的怒意。
“说话,嘴巴不想要就缝起来。”
她微微垂下脑袋,不紧不慢道:“教主想让我说什么。”
“呵。”嗤笑过后,又是长久的安静。
男人站起身一步步从石阶上走下来,威压释放下,桑枝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异常沉重,她维持着表面上的淡漠,坚决不与他对视。
“一路从京州跑去襄州,又从襄州跑到边境,短短四个月你过得还真充实,怎么不索性去刀宗定居,怎么,昆仑太冷了怕自己冻死?”
桑枝:“…………”
原主记忆里的教主毒舌且腹黑,每次被骂被怼,大多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声不吭到十句话里没一句过脑子的。
但那些都只存在于过往回忆里,真实被人怼时,她有种无法说出口的憋慌感。
“我早前就告诫过你,非任务之外不允许离开蜀地,你倒好,趁着我闭关,直接跑最北边去了。”他醇厚的声音里压着怒气,音量逐渐变大,“给你造艘船,你是不是还要环游世界。”
攀在石柱上的黑蟒像是被吓到,抬起蛇头望了一眼,吐着蛇芯子发出嘶嘶声。
桑枝仰头正巧与黑蟒对上视线,它的眼睛是红宝石的颜色,在暗处散着微光,很漂亮。
目光缓缓往下挪,果不其然在尾巴部分瞧见了属于小飞鱼的唾沫。
两秒过后,她平静地回道:“教主器重,环游世界这个事情我做不到。”
柳折枝:“?”
气到胸腔不断起伏,好半晌,才缓过劲:“说说吧,离开蜀地的原因。”
桑枝进来时打量过大殿,加上守在周围的弟子,足有十二个人,其中还掺着褚偃的人,她今日乱说话,明日就能蛊毒发作,泡寒潭。
“蜀地太无趣了,去中原找乐子玩,仅此而已。”
“呵。”柳折枝冷笑了一声,倒没有反驳,缓步走回石阶,倚靠在侧边的蛇身雕像上,“你是找了个好乐子,玩开心了,知不知道中原武林都在传什么。”
桑枝抬起眼,等着他继续说。
“咸鱼教圣女出卖色相勾引玄天刀宗继任人,歧途通过床笫关系获得武林大会头筹。”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带着嘲讽的意味。
空气再次安静,守在殿内的弟子偷偷摸摸地瞄着桑枝,气压在不知不觉中又降了一个度。
她轻扯了下唇角:“你信谣言?”
自京州开始他们一路上几乎没碰见正派的其他门派,而边境更是远离朝廷和武林纷争,一路上知道她身份的无非几个人,除去姜时镜堇青云母外,剩下的人没一个活着。
那这种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