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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按律法来办,”
皇上合上案面上的卷宗,沉吟了下,开口道:“也一并归到楚氏谋逆案中去,待李杭一家审讯结束,这个案子便立即结案,不宜再扩大了,时间要快,拖得太长,容易使人心不稳。”
“另外,抄家所得钱财,朕让尚仆射那边,专门给你安排人配合稽查,你把所有账本交给他,核查统计无误后,再全部没收入库。”皇上觉得收钱一事,还是得让尚书省右仆射尚全来干。
那才是个铁公鸡。
到他手里的钱,少一分都能给你抠出来。
丘于扬连忙应声唯,又提及另一桩事,“陛下,朱监丞已不愿见臣了。”
皇上一听这话,不由笑了,打趣道:“你也不看看,你都把人吓病了,人哪还敢见你。”
说完,抬手拦住急要请罪的丘于扬,“行了,让他知道惧怕也是好事,看看后面的效果,你暂时不用管他了。”
他让丘于扬去调1教朱青云,是看在朱颜的面子上,不然,或打一顿,或贬得远远的,有的是法子治,哪值得动用一个朝廷重臣去费心。
丘于扬得了皇上的准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他受陛下知遇之恩,与陛下君臣相得,不愿因外戚之事的龉龃,与陛下生隙。
“对了,金吾卫刚抓到的那个清平散人,你带回去,以妖言惑众的罪名,先审审他,让他交待到底干了多少骗人的事。”皇上想了想,决定把这件事交给丘于扬来审问,他先不见这个道士了。
丘于扬领命退了出去,因要去金吾卫提人,由张忠国陪同过去传皇上口谕。
等到朱颜闻讯赶来乾元殿,面见狗皇帝,那位清平散人已被关进了大理寺狱。
“阿颜,你想知道的,朕都会让人去问清楚。”狗皇帝认为审问这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干。
朱颜想着人已抓住,不急在一时,“他怎么又跟我阿父搅到一起了?”
“最近这段日子,他的通缉令贴满全城,他在京城认识的人中,唯有你阿父,他觉得能庇护住他,所以求上门,正赶上,你阿父生病不出,不知道他被通缉一事,还一直认为他是个有本事的,便收留了他。”
狗皇说完,又问朱颜,“你阿父病了,要不要派个太医去府上给瞧瞧?”
“不需要,府上有请疾医。”朱颜想也没想,一口拒绝了。
狗皇帝听了,伸手摸了摸朱颜的脸庞,他既喜欢朱颜的绝情,又不喜欢朱颜的绝情,他喜欢朱颜对旁人绝情,却不喜欢朱颜对他亦如此。
可阿颜绝情起来,从来是无差别的。
当初,为了朱二娘那起烂橼子事,说翻脸就翻脸,直至现在都哄转不过来,她的良心仿佛被狗啃掉了,缺了一块,他就没见过像她这么没良心的人,但他偏偏就看上了她这张脸。
“大白天的,你发什么疯。”朱颜察觉到狗皇帝垂首朝她脸颊上一股脑细细密密地亲了下来,吓得连忙伸手推开他的脑袋。
狗皇帝抬起头,一双桃花眼含情带笑盯着朱颜,嘴角微微上扬,神情尽是坦然,却带着明晃晃的欲1念,“朕也觉得,朕在发疯。”
这个疯子。
朱颜却不敢再惹他,怕他真当场不管不顾疯起来,他就是个百无禁忌的人,“大理寺审问完清平散人,我要看口供,也要见一下清平散人。”
“好。”狗皇帝应承下来,略移开眼,没再动手,“等好了,朕告诉你。”
——
宫中,先帝第九女、第十女,已到将笄之年,一个被册封为丹阳公主,另一个为临海公主,年内将挑选驸马,建公主府邸出阁。
一同被册封的还有襄阳公主,因深得帝心,宠命优渥,被敕封为长公主,特赐食邑六百户。
国朝长公主,要么占嫡,要么有贡献,不然,一般不轻易册封。
据说,因襄阳被敕封长公主一事,皇上与中书令谢无、侍中华光吵了一架,貌似吵赢了,最后中书令谢无称病三天,华光又灰天土脸了好长一段时间。
襄阳被敕封为长公主后,高兴得当天就跑进宫来谢恩,先去乾元殿,再去凤仪宫,最后来芙华宫,感谢的心思,几乎全放在朱颜身上。
她太过清楚,她这个长公主怎么来的。
她非嫡非长,又无尺寸功业,名声还不好,能得封长公主,全是因为她能陪朱颜说话,刚才她去乾元殿给皇上谢恩,皇上说得很明白:能得阿颜喜欢的人不多,只要你做得好,朕不会亏待你。
她心里登时如明镜一般。
她原本奉承朱颜,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恢复原有的公主待遇与食邑,不想如今,不但得封长公主,食邑也增加了一百,有过之而无不及,是意外之喜。
她再见到前婆婆信都长公主就更有底气了。
自此之后,襄阳在朱颜身上越发用心。
而远在封地的崇阳长公主,听到襄阳公主得封长公主,气得直捶桌子,怒发冲冠道:“她凭什么呀?”
', ' ')('“阿耶在时,她连阿耶的面都难见,我阿兄以前也没见怎么待见她,她又不是我阿娘生的,阿兄是吃错药了,竟给她封长公主,那我算什么?”崇阳委屈得大哭了一场,叫嚷着第二天就要回京。
驸马崔行吓得不行,下了死力,才拦住她。
“公主要是现在回京,再为这事去和您阿兄闹,微臣不知,襄阳的长公主封号会不会被取消,但公主您的封地和封号,会不会被皇上剥夺,微臣着实替公主担心。”
崇阳长公主一听这话,气汹汹吼道:“他敢,我直接去哭阿耶阿娘。”
“然后被留在皇陵,给先帝和先皇后守陵。”
崇阳长公主直接被这话噎住,因为她发现,她阿兄绝对干得出这事。
崔行见崇阳听进去了,略松了口气,“襄阳就算得了一个长公主的封号,也无法跟公主你比,公主仔细想想,你食邑千户,她只六百,你有实际封地,她没有,你是陛下同母妹,她不是,她怎么都比不过你。”
“真的?”崇阳长公主鼓圆了眼,瞪着崔行问。
“再真不过,同辈公主中,崇阳你依旧是独一份,没人能和你比。”崔行一直认为,崇阳凭着皇上同母妹的身份,只要她不去插手后宫,在同辈公主中无人能及,可以过得很好。
偏崇阳去学姑母溧阳长公主,一直想插手皇上后宫。
皇上又不比先帝温和。
所以,崇阳费力还不讨好,驸马崔行又特意提醒一句,“崇阳,幸好我们现在在封地,要是在京城,前阵子楚氏谋逆案,你觉得你脱得了干系,楚丽妃可是你献给陛下的。”
“那个不争气的东西,我没想到她有这么大胆子,敢去刺杀我阿兄,胆大包天,一家子姐妹全是祸精投胎。”崇阳说起这个,心虚得特别厉害,她要是在京,阿兄估计得把她骂死。
她长公主的封号怕是就保不住了。
要真如此,等到此刻,襄阳再被敕封为长公主,她还不得被笑话死。
崇阳心里顿时生了几分庆幸。
庆幸天高皇帝远。
庆幸没在阿兄眼皮子底下。
驸马崔行见了,再接再厉,“等过上三四年,这事淡化了,公主再给陛下上折子请求回京,也就不会受她连累了。”
崇阳勉强答应了。
——
襄阳公主得封长公主,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芙华宫里,上门拜访或送礼的人,一夜之间,多了起来,朱颜让曲姑依旧一如既往地拒绝,大多数时候都能拒之门外。
有些却无法拒绝。
譬如:公主所居的群玉苑内,两位即将出阁的公主,亲手给儿子阿稷绣的衣裳鞋袜,是照着阿稷的尺寸做的,又是姑姑送给侄子的东西,人家还说活计不好,有些简陋,盼着她不嫌弃才好。
朱颜倒不好拒绝。
“她们想求什么?”朱颜望向曲姑问道,对这两人,她几乎没有印象,两位公主被敕封前,生活在群玉苑内跟个隐形人差不多。
“两位公主出宫在即,想接生母去公主府奉养,大约希望娘娘在皇上面前替她们美言几句,请皇上同意。”
朱颜很诧异,“这不是惯例吗?还需要皇上同意?”她记得,公主出阁后,只要父皇驾崩,便可以请旨,接生母去公主府奉养,以尽孝道。
“按惯例,嫔妃在皇帝驾崩后,有皇子的,可随皇子去封地,无皇子有公主的,可随公主去公主府以养终年,但丹阳公主和临海公主的生母,都是宫人,并未入嫔妃之列。”
还有这种cao作,朱颜听得目瞪口呆。
曲姑又解释道:“丹阳公主和临海公主都是宫人所出,直到五岁,因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向先帝提了一句,才去宗人府上了玉牒,有了公主的名号,被安排了教养的傅姆与服侍的宫人,也搬去了群玉苑公主居所。”
“那生下公主的两位宫人,先帝没赐封位份?”朱颜问完,便觉得自己犯傻了,要是赐封了,哪会现在还是个宫人。
曲姑摇头道:“没有,先帝提都没提过。”
皇上生母,先帝朝的许贵妃,也就是后来的文贞皇后,宫中盛宠十五年,尤其在庄肃太后薨世后,许贵妃达到了专宠的地步,后宫几乎无所幸进,这两位宫人,偶被临幸,生下孩子,先帝根本没在意。
许贵妃更是直接把她们打发去宫人所居的掖庭。
两位公主五岁之前,也跟生母住在掖庭。
曲姑想了下,和朱颜强调道:“娘娘,宫中历来,子以母贵。”
母妃得宠与否,皇子公主地位天差地别。
先帝活下来的十六子七女,真正受先帝所宠爱的,只有许贵妃的一子一女,即皇上与崇阳长公主兄妹俩。
朱颜侧头盯着曲姑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你不必刻意提醒我。”
有些事,她有眼睛看。
正因如此,她才什么都做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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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和两位公主说, 后宫之事,自有皇后处分,国朝以孝治天下, 公主有尽孝之心, 上表陈情,必不会被辜负。”朱颜吩咐曲姑道。
在朱颜看来,刘皇后贤德仁厚,狗皇帝要维护孝道的礼法大统, 所以,对两位公主接生母出宫去公主府奉养终年一事, 刘皇后和狗皇帝肯定都会同意, 根本不需要她去美言。
偏偏两位公主求到她这儿来。
那么,她们真正的用意, 不在于请狗皇帝同意此事, 而在于想通过她在狗皇帝面前美言,为自己生母求一个好位份,避免以宫人身份出宫的尴尬。
朱颜看得分明, 就更不愿意插手了。
她只让曲姑去传话,没有见两位公主。
元月二十九,在预产期内的秦美人, 上午发作,当天午后平安诞下一子,算是得偿所愿。
消息报到乾元殿,正在和辽阳王议事的皇上, 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只说道:“朕知道了, 去告诉皇后一声, 让皇后看着安排。”
来报喜的刑恩连忙回道:“皇后一直守在重华宫,元妃刚刚也过去了。”
皇上一听这话,想起阿颜和秦美人关系好,沉吟了下道:“去年蜀地上贡的绫锦,朕记得还剩有一些,拿二十匹绫锦,取百两金、五百两银,赏赐秦美人育嗣有功,你亲自去一趟重华宫宣赏。”
“唯。”刑恩忙应下差事。
坐在一旁的辽阳王见了,赶紧拱手朝皇上道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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