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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心情复杂,手摸着儿子头上的两个小揪揪,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头升起的心软,叮嘱道:“以后,跟在你阿耶身边,田田记得要听你阿耶的话。”
“田田一直都有听阿耶的话。”张稷一边随口应道,一边和手中的莲蓬作斗争。
母子俩在水榭旁剥了半下午的莲子,除了吃掉的,装满了一个十尺见方的篮子,朱颜交给曲姑,让她送去尚食局,晚膳多炖一道莲子汤。
直到天黑传晚膳,狗皇帝也没派人来接儿子,朱颜便猜到了狗皇帝的用意,因此,莲子汤端上来,她没让曲姑送一份去前面的致用堂,待到儿子问起阿耶怎么没来一起用晚膳。
朱颜直接回道:“你阿耶前面有事,来不了。”
张稷哦了一声,又问,“阿耶晚膳有这道汤吗?”
“没有。”
“那阿娘让人给阿耶送一份过去。”
朱颜想了下,建议道:“你吃完了,亲自给你阿耶送去。”
“我先给阿耶送去。”张稷一骨碌从交椅上滑下去。
朱颜怕他摔到,忙伸手接住他,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去吧,阿娘等着你回来。”
“阿娘先吃,不用等田田。”
朱颜笑了笑,吩咐曲姑装好汤,亲自把儿子送到门口,蹲下身,摸了摸儿子的脸,才让钟傅姆带人领着儿子去前面狗皇帝所在的致用堂,
不出意外,当天夜里,儿子没有回来。
另类催生
啪地一声巨响。
从玉辂金辇内传出, 外面护卫的金吾卫都吓得侧目,更别提身在辇内的刑恩,耷拉着脑袋, 缩着脖子, 不敢吱声,皇上昨儿中午从菡萏苑出来,就阴沉着脸,一直不见好转, 反而越发厉害。
到了今儿早上,已是面沉如墨, 身上威压四溢, 年纪稍小的内侍根本不敢近前,四皇子又一早被送去了许家, 由许家小郎许焕陪着。
他知道皇上一直在等菡萏苑的消息。
就在刚刚, 启程返京的队伍一切就绪,临出发了,他才不得不进来询问皇上, 銮驾是否要启程。
皇上没回复,而是问:“曲姑那边有没有消息?”
刑恩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禀没有。
他话音一落,就见皇上右手一掌大力拍向案几, 几面上杯盏颤动,皇上手紧紧捏着案角,手背上青筋鼓涨,指尖发白, 至于皇上的脸色, 他根本不敢抬头去看。
就在刑恩无比煎熬时, 皇上终于出声了。
“好得很, 好得很。”似气得狠了,咬牙切齿连道了两声,刑恩听得心头扑通扑通直跳,忽然听皇上大喝一声,“启程。”
“唯。”
刑恩赶紧答应,不敢说一句多余的话,连忙退出去,退到车帘处,抬手去掀帘时,不经意看到皇上气得发黑的脸,还有目光凌厉如刀刃,只一眼,便吓得他腿打哆嗦,差点跌落出去。
出了龙辇,他对候在一旁的亲卫左吉安传话道:“皇上已下令,启程。”
左吉安领命,骑马去前面传令给这次负责出行的金吾卫将军何久。
传讯兵传令,来往跑马不停,没过多久仪仗队出动,随着龙辇启动,各处全部动了起来,刑恩一边捏把汗,一边庆幸,上次来时,朱娘娘嫌弃出行的礼乐声太吵,皇上把礼乐给禁了。
御前的紧张气氛,多多少少影响到整个回程的队伍。
及至下晌,静悄悄的龙辇周围,随着皇上下了第一道令,召侍中令狐游参乘,在旁服侍的才敢喘口大气,如同封印解除般,张忠国立即应声唯,领命去传召令狐侍中,刑恩上前询问,陛下是否需要用膳。
皇上还没用午膳,但膳食一直都有备着。
“朕不饿。”皇上冷声道,“你进来给朕倒碗茶。”
“唯。”刑恩从前面驾辇处的位置回到龙辇内,见皇上脸色好了许多,没生气了,但眉目间却一片森冷。
到了这个时候,有关朱美人留在行宫内的消息,队伍里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崇阳长公主得到消息,惊讶不已。
片刻后,却有些意动,旁边的驸马崔行一眼看出她的打算,劝道:“公主最好别轻举妄动,先弄明白朱美人为什么会留在行宫。”
“还能有什么原因,不外乎恃宠而骄,引得皇兄厌烦失宠了。”崇阳长公主摆摆手,浑不在意道,从父皇到皇兄,她见过太多这样从得宠到失宠的女人,对于禁宫中失宠的女人,她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
崔行见崇阳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只得继续劝,“公主听我一句,朱美人和其他人不同,不说这次来行宫,后宫里诸位嫔妃,皇上只带了她一人,单单只说四皇子,四皇子可是跟着皇上一道回京的,还有,”
崔行顿了下,压低声音,“皇上前晚在别院收用了瑶娘,却并没带进宫,反而让公主用金银打发,公主仔细想想,之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你想说是因为朱美人?”
', ' ')('崇阳长公主说这话,自己都不信,“笑话,皇兄是什么人,什么时候顾忌过旁人,更别说受人辖制,还有朱颜,她算个什么东西。”崇阳说到后面都有些气愤了,她和皇兄一母同胞,但打小她就怵这位皇兄,翻起脸来六亲不认。
偏阿耶还赞皇兄:有帝王之象。
阿耶偏心皇兄,自是看皇兄哪哪都好。
崔行摇了摇头,“我没这么说,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公主最近都消停些,不要再给皇上献女人了,回京后,把瑶娘遣回邓家另嫁。”
“瑶娘容貌艳丽,皇兄那晚明明就看上了她。”崇阳有些不甘。
崔行心里暗叹口气,崇阳从小受宠,在福窝里长大,受的打击太小,为了打消她的念头,只好解释道:“皇上既说了让你把人打发掉,你再把人送到他面前,不是明摆着违逆,你能得着好?”
“那好吧。”崇阳想了想也是,倒打消了把瑶娘重新送到皇上面前的念头。
崔行听了,总算稍微放下心。
只是后面发生的事,他才知道,他放心得太早了,最后崇阳把自己都给坑了进去。
——
重臣中,只有侍中令狐游没有姬妾。
不,应该说,自六年前妻子杨氏去世后,令狐游一直单身至今。
据说,杨氏好妒,她在时,令狐游与她夫妻恩爱,别无姬妾,俩人只有一女,杨氏因病逝世,令狐游独自抚养女儿,没有再娶。
令狐游拒绝再娶的理由,是担心女儿受委屈。
皇上想了一上午,还是觉得朱颜的妒忌心太重了,他又仔细回想了下,其实,从阿颜刚入宫那会子,就有苗头,只是不明显,他那时太过欢喜,也乐意纵容她。
还有,莫望之那句极幼稚的誓言:此生只她一人,誓无二妇。
十五六岁的年龄,未曾立业,却去保证一生的事,无疑是镜花水月。
这样荒唐的话,阿颜竟然能相信,只能更加说明她的妒忌心太重,甚至可以说很独了,所以宁愿去相信那些不切实际、没有支撑的镜花水月。
妇人好妒。
女人有妒忌心,他并不觉得是什么问题,偶尔纵容一下,当是闺中乐趣,但独成阿颜这样,却是灾难。
重臣勋贵家,大多家庭和睦,妻妾和美。
皇上觉得,妇人好妒的问题,他只能和令狐游探讨下。
等到令狐游参乘陪同皇上下棋时,听到皇上的疑难,不由哑然,他哪敢乱言宫闱之事,况且朱美人什么脾性,他完全不清楚,更不敢给皇上支招,要是俩人和好,一切好说。
要是出了半分岔子,还不得被皇上怨死。
只是他又不得不回答,只好避重就轻,“陛下,宫闱之内与臣民之家,有很大不同,但有一点却又是相同的,陛下能称夫妇者,唯有皇后,如同能与臣称夫妇者,唯阿杨一人。”
朱妃一妾室耳,陛下实不必如此费心。
这句话,是事实,但他没敢说。
甚至还有一句更厉害的,他连想都不敢去多想,便是:如果皇上说的是实情,依朱美人的性子,她不适合宫闱,也不适合为妾。
皇上听明白令狐游话中的意思,沉默半晌,方落下一粒白子,“确实是朕想岔了。”
“陛下倒不必如此说,”
令狐游落下黑子,提醒道:“古人曾云:夫妻者,非骨肉之恩也,爱则亲,不爱则疏。”在他看来,无非是皇上对朱美人动了情爱。
情爱之事,有时候很难用道理去说通。
作为臣下,他是不愿意看到皇上动了情爱,如对象是皇后,尚可算得上伉俪情深,后宫稳固,如是嫔妃,就意味着会出现偏爱偏宠,帝王私爱,倾一国之力的私爱,于国家而言,将是一场大劫难。
非社稷之福。
令狐游垂下眼帘,含笑道:“陛下要哄好朱美人其实不难,只要陛下能舍得下天下美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皇上听了这番话,抬头看了他一眼,扔掉手中的棋子,冷声道:“卿不必试朕,朕没这想法。”
“微臣惶恐,不敢揣测圣意。”令狐游连忙拱手请罪。
——
八月初十。
宫里徐贵人诞下六皇子,母子平安。
当天晚间,皇上接到皇后的书信,距离都城尚有三十里。
驻扎营地上,龙帷之内,十二连枝灯烛,把帐内照得通明,里面的布局为前堂后寝,前堂极为开阔,能容纳数十人,此刻却只有崇阳长公主跪坐在一旁,以及刚赶来的驸马崔行,另有两位绝色佳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刑恩站在下首位置,伺候的宫人内侍很少。
被突然叫来的驸马崔行,看这情形,便知不好。
果然,坐于上首的皇上手里还握着刑恩刚呈上来皇后的书信,望了驸马崔行一眼,又把目光定在崇阳身上,“朕宫里不缺皇子公主,倒是崇阳你,与驸马成亲至今,五载有余,一直没
', ' ')('有孩子。”
“这两个女人不如留给驸马做妾。”
崇阳一听这话,当场傻眼了,急喊了声九哥,“不用,太医都说,我身体没有问题,只是孩子缘分没到。”
“放心,朕会另外再选两个面首赐给你,你们俩都试试,看看到底是谁的问题,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这下轮到驸马崔行脸绿了。
崔行正想拉崇阳一块儿恳求皇上收回成命,却让皇上直接喝止,“行了,就这么定了,都给朕出去,把人也带走,三个月后朕要见到有外甥。”
皇上甚至没给他们反应,直接叫了今晚守在外面的苏一泉,把他们赶出去。
夜风中,崇阳和崔行站在龙帷外,双双干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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