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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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皇帝嗯了一声。

张智连忙退下,只是退到院子里时,却瞧见苏一泉提着一桶热水以及皇上的行李进来,使得张智不由高看对方一眼,瞧着挺粗糙的一个人,倒是心很细,关键能猜中皇上的心思。

苏一泉走到门口禀报一声,然后放下热水桶和行李离开。

张智赶紧凑了上去,“苏校尉,许公子到底是许家哪位呀?”他总觉得,皇上和那位许公子,是不是太亲近了点,他只听说过皇上好美人,可没听说过皇上好断袖。

还有那位许公子,粗略一看,骨相还可以,皮相却不怎么行,脸和脖子还有手,都过于偏黄,国朝以白为美,美人第一必备条件,便是肤如凝脂,白皙光洁。

谁知他话刚问完,惹来苏一泉的横眼瞪视,“张郎君,不该知道的,不要打听,至于许公子,你敬而远之就是了。”

此刻,他们身后屋子里的假许公子·真朱颜,难得小心翼翼地看着狗皇帝,看着他把热水提进屋,又把行李拿进来放到桌面上,“你自己清洗一下,我在外面守着。”

他头一回后悔把阿颜带出来。

外面很不方便,头一回在野地过夜,瞧着阿颜被叮咬了满头包,后面他就没敢带她在野地过夜了,还有热水,大夏天的,他和苏一泉他们用冷水冲洗一下就完事,阿颜却不行,他也不敢让阿颜用冷水。

阿颜容颜太盛,要用黄粉把露在外面的肌肤涂黄,眉毛画粗,束胸扎头,还有骑马伤大腿内侧……总之太糟蹋人,也太受罪了。

可,可是都丑扮成这样了,在这化外之地,竟还能招惹一些不相干的人给认出来。

反正他很不舒服。

“你是不是生气了?”朱颜眼瞧着狗皇帝说话硬梆梆的,黑着脸往外走,以外八字的姿势,走出一副气昂昂的汹汹气势,想到刚才在外面,狗皇帝咬牙放了莫望之,朱颜难得拿出哄人的态度,也是这几年头一回。

“莫家表兄比我大两岁,但他从小心性质朴,我只把他当阿弟看待。”

狗皇帝一听,直接冷笑,“真当阿弟看待,你会和你阿弟订亲?”

朱颜心道果然,他知道。

又听狗皇帝问道:“还有元元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叫元元了?”

“我在家排行老大,家里人都称呼我元娘,阿望就浑叫成元元。”

“不是小名?”

“当然不是。”朱颜摇头。

“莫家表兄就莫家表兄,什么阿望不阿望,又不是叫狗。”

朱颜无语,阿汪是狗名的梗,这是过不去了,这也能挑逷,再见狗皇帝尽挑这些小细节,似脑子被狗吃了一般,没个重点,“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笑话,朕会是那种凡夫俗子?”狗皇帝冷笑反问,又侧头斜乜了眼朱颜,“朕可不像你,没你那么善妒,赶紧收拾一下,朕今晚还有事。”

朱颜点点头,也觉得不可能。

她进宫前订过亲,他是早就知道的,眼下的反应,最多只是身为男子以及身为天子的占有欲罢了,也正因为他是天子,一旦占有欲发作,很容易危及他人的性命,才会令她不得不小心谨慎些。

这一晚,似注定不太平。

变故来得极快。

朱颜收拾完出来时,发现院子外面捆着一个人,赫然是之前这个庄子的陈庄头,苏一泉带着十来个人,把他围在四周,狗皇帝席地坐在台阶上,俯视着下方。

说起来,这趟出门,朱颜倒是算重新认识一回狗皇帝。

原以为他喜富贵,好奢靡,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没想到,出门在外,以往的一身娇气病全没了,睡野地,布衣也能往身上穿,军士们的干粮也能吃,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从来由俭入奢容易,而由奢入俭,反而更容易看出一个人的品性。

“河西沦陷之日,不知长安君臣将相,置河西百姓于何地,五十年间,将士不曾西进,国土一再沦丧,如今尔等,又有何面目来谈羞耻,此地乃蕃人之土,吾生于斯,长于斯,竟不知何时吾成虞国人耶?”

犀利的诘问声,在夜空中响起。

震耳发聩。

镰月下,部分羽林军脸上,已有愧色。

狗皇帝的脸色也同样黑沉沉的,神情狰狞得吓人,眼中更是汹汹怒火肆虐冲撞,“好,好,真是数典忘祖,厚颜无耻之徒。”

“数典忘祖,”

却听那老汉呵呵笑起来,“真要论起数典忘祖,你们该指责的不是老夫,而是长安城中的那些肉食者,丢城舍地,送钱送物,鄯州丢了,兰州会远吗?大约只有丢到长安,那些人才会急。”

朱颜听得心惊肉跳,一开始,还以为是暴露身份了,后面听出来,这老汉是在骂朝廷。

“够了。”狗皇帝腾地一下站起身,怒喝道:“堵上他的嘴,把他绑上带走,通知所有人,现在立即离开。”

“堵上老夫的嘴,也堵不住天下悠悠……”

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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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句没说完,被苏一泉堵住嘴,熟练地绑住人,单手拎了起来。

气氛太过紧张,朱颜没敢多问,只能一切行动听命令,随着大部队出村,狗皇帝不仅把老汉带上,临走前,还让人在村口放了一把大火。

一行人分了两路,一路往鄯州城的方向,一路往兰州城的方向。

狗皇帝带人往鄯州城返回,安排苏一泉护送朱颜,还带上那个老汉和莫望之以及二十名羽林军回兰州城。

只是最后苏一泉拉着狗皇帝的马缰绳,跪在马前恳求,“公子要返回去,请务必带上某一起,不然,某决不能让公子离开,朱……许公子那边,可以安排吕余护送。”

狗皇帝见苏一泉存了拼命之心,加上形势紧急,蕃人兵随时会到,只好答应他,苏一泉高兴地起身,单独把副手吕余叫到一边,吩咐一番。

狗皇帝回头,却只对朱颜说道:“到兰州城后,让吕余告诉你情况。”

那边吕余听了苏一泉的话,上前来,朝皇上郑重地拱手行礼,然后带着朱颜等一行人打马离开,狗皇帝见他们走远,才和苏一泉领着剩余的人往北边去,为避开即将到来的蕃人兵,没有向西直奔鄯州城。

如今是上弦月,到下半夜,月光才会消失。

朱颜一行,一路快马,在后半夜抵达兰州城外,具体不知道时辰,只知道镰月早已褪去,因兰州城是边关重镇,哪怕是吕余本人,又有刺史府出入城的令牌,也等了至少有半个时辰,张尧本人亲自来城门口,才放他们进去。

兰州刺史兼防御使张尧见到他们一行人,脸色登时大变,心中大骇,直到看见吕余神色平常,皇上一定没事,不然,吕余还有许家公子不会这么淡定,才稍稍稳住心神。

张尧一路忍到刺史府,把吕余和许公子请回自己书房,又遣退其他人,才出声问道:“陛下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陛下回鄯州城,收拾几个不长眼的?”

吕余话音一落,就听张尧急道:“糊涂。”说完,方觉得有些尴尬,连忙补救道:“某是说苏一泉,他怎么不拦着陛下,让陛下去冒险。”

“这话,使君等陛下回来,再亲自和陛下说。”吕余语气生硬道,使君是对刺史的尊称。

张尧才想起苏一泉是吕余的上司,只能以笑遮掩,“某也是担心陛下,陛下可有吩咐,是否需要派人去接应。”

“不用,陛下说,他自有法子,派人接应,反而会坏他的事。”

“那好那好。”张尧脸上笑盈盈,心里却直骂娘,皇上做都做了,除了说好,他还能说啥?行宫那帮子废物,看不住皇上,竟让皇上来了边关前线。

嗯,远在行宫驻地的谢无等重臣,同样睡不着,此刻,连打了几个喷嚏。

一旁的朱颜看着张尧笑得脸上都起褶子了,想起关于这位刺史的传言,据说是个笑面虎,在京做御史的时候,笑着笑着,就把人参了。

“今晚的事,旅帅跟我说一下吧。”朱颜开口道,旅帅是吕余在军中的官职,位居校尉之下,属从六品。

“喏。”

吕余牢记上司苏校尉的话,添了几分恭敬,况且,这一路上,许公子都很安静,没有添任何麻烦,“我们抵达陈庄不久,发现陈庄头在给我们准备的吃食中下了蒙汗药。”

“后经查,陈庄头在发现我们这一行人不是普通行商而是军士后,不仅给我们下药,还派人去向蕃人头领上报我们行踪,想抓住我们,因此陛下只能带我们急匆匆离开。”

竟差点被一锅端了。

难怪当时狗皇帝急成那样。

还有陈老汉骂的那些话,也就说得通了,陈老汉哪怕曾是虞人,可他生活在蕃人的土地上,仰蕃人鼻息,自是为番人办事。

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

朱颜沉默了半晌,才问道:“为什么要放那把火?”

“蕃人头领和蕃人兵可不会讲道理,等他们到了,找不到我们,只会认为他们谎报,屠了整个庄子,我们烧了庄子前面的空房子,留下来迹痕,他们失了财物,还能活下命,甚至得到奖赏,鼓励他们下次再上报。”

朱颜又问:“蒙汗药谁发现的?”

“任法善,”

吕余说了名字,瞧着朱颜一脸茫然,又连忙解释:“就是陛下白天从斗兽场带回来的那个少年,他是斗兽场的奴隶,一身力气大得惊人,为了防止他逃跑,斗兽场的人经常给他灌蒙汗药,他对这个药味很敏感。”

那么个瘦麻杆似的人,竟是个大力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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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

朱颜再问起狗皇帝今晚去鄯州城具体做什么, 吕余只言不知道,“陛下没说,苏校尉也没说。”

得了, 又是一个锯嘴葫芦。

朱颜起身回了刺史府安排的客房院子。

这一夜, 许多人注定无法入眠,连朱颜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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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连串的噩梦,直到天将明才睡,再醒过来, 竟是午后,朱颜依旧以男装示人, 出得门来, 看到吕余守在庭院里,见到她方走近前问候, “公子醒了。”

朱颜嗯了一声, “他们人还没有回来?”

“还没有。”

吕余没料到朱颜心这么大,竟睡到这个时候,一上午, 他都让府里的侍女去门边瞧了五回,“公子打算在哪用午饭,某现在就去让人传饭。”

朱颜打量了一下这个庭院。

卧室西向, 正堂北向,东边大约是书房,南向是一条长廊,四角俱全, 标准的小一进, “在正堂。”

朱颜抬头仰望天空, 午后的太阳光还是有些炙热, 兰州城和鄯州城一比,炎热许多,迈步沿回廊朝北边正堂走,忽然顿住脚步,望向吕余,“对了,莫望之在哪?”

“也在府里,单独给他安排了间客房,一早他就醒了。”吕余忙回道,他没忘记昨晚皇上对莫望之的处置,因此,哪怕在刺史府里,他也派了四个兵,轮流看守着对方。

“我用完饭,你带我去见一见他。”

吕余没有答应,只道:“这事,公子不如等陛下回来再说。”

“是不是苏校尉和你交待,我不能见莫望之?”朱颜问道。

吕余急忙否认,“校尉没说。”

“那就是你自作主张。”朱颜也不和他计较,只说道:“行,你不带路,我自去寻人问,除非你不让我出这个院门。”

“某不敢。”吕余连忙拱手揖礼。

不敢就好。

朱颜没再难为他,只要不拦着她出门就行,这些人都是看狗皇帝眼色行事,莫望之怕是被看守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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