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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庞,一如那声称呼,二十出头的少年郎君,不同于十五六的稚嫩天真,倒显得有些成熟沉稳。
是嫡母的娘家侄子,曾和她有过婚约的莫家表兄莫望之。
一别五年,故人相见,竟是在这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无理取闹
朱颜打小就见识了朱家后宅的精彩。
她嫡母莫氏不能生育, 莫家舅舅后又给嫡母追加了陪嫁,莫家是淮扬豪商,她父亲朱青云入仕后求娶商家女, 为的就是钱财, 因此,莫家倾尽半数家财,维持住这桩官商联姻。
嫡母莫氏凭着巨额财富,坐稳朱家主母之位, 换来长子长女的抚养权。
她生母卢氏是在那之后入的门,一口气连生三子三女, 另外还有两个夭折的孩子, 期间,也不是没有其他女子再进朱家后宅, 但别说生孩子了, 便是得宠都难长久,她生母卢氏时不时就上来一出薄命怜卿甘为妾。
那些进入朱家后宅的女子,便如春花般快速凋零, 直至无影无踪。
朱颜印象最深的一次,有位得过一阵子宠的赵氏小娘,怀孕后没能生下来, 最后一尸两命,那时,他父亲朱青云发了好大的火,冷落生母卢氏大半年, 可随着三妹出生, 俩人又和好如初。
那次, 嫡母莫氏也吃了落挂。
从此之后, 她嫡母与生母,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
俩人联手依旧断绝不了朱青云有别的女人,却再没有出现第二个赵小娘。
除了朱家,朱颜在颖州刺史府,所见的其他官员后宅,没有一个无妾侍的,纳妾仿佛是这个时代的风尚一般,若说有区别,大约是根据家中主母的性格,来决定换妾的速度,与侍妾的出身。
譬如颖州府刺史夫人裴氏,裴夫人不接纳良家子,若是使君接个娼家女回来,有吹拉弹唱的技艺,她还能拉着使君一起听,然后过段时间,再把人卖了,有时候还能赚上一笔。
如果亏钱了,裴夫人心情便不大好。
每到这个时候,她嫡母莫氏都会避着对方一阵子,在家装病,就担心裴夫人去把人要回来,再强卖给朱家。
用裴夫人的话说,反正使君与你家郎主又不是没一起玩过,轮流来也挺好。
朱颜第一次听到这话,简直三观碎裂。
在这样的环境下,当朱颜知道莫家舅舅只有莫家舅母一人,没有侍妾时,仿佛在乌漆麻黑的泥潭中看到了一股清流,终于喘上了一口大气。
莫家表兄莫望之便是在这个时候进入她的眼中。
莫家舅母生了三男五女,莫望之是小儿子,比她大两岁,因为莫家想让他走读书入仕的路子,不仅把他过继了出去,脱了商户,还时常让嫡母接他来朱家读书。
朱颜仗着宿慧,打小起就经营维护身边人的关系。
在家中十分受宠。
因此,二妹自记事起,不仅觉得父亲偏心,嫡母生母偏心,就连与她是龙凤胎一起出生的大弟朱进,竟也偏心于朱颜,一直愤愤不平。
只是这些朱颜都没放在心上。
莫望之来朱家后,从小就爱跟在朱颜后头,十分听话,朱颜见他性格良善听教,便生了把他当作未来夫婿培养的心思。
十五岁及笄后,朱颜央求了嫡母,俩人定了亲。
因她的坚持,计划于十八岁时成亲。
然而,朱颜十六岁那年,朱青云遇上一个算命的道士,来给家里人相面,朱青云就跟入了魔似的,竟听信了那个道士的话,说她有母仪之美,于是火速把她和莫望之的亲事给退掉,正好赶上朝廷到颖州选秀的花鸟使,直接把她的名字报了上去。
朱颜知道一切时,木已成舟。
她进宫前,都没再见过莫望之一面,没想到,竟会在这个地方再见。
苏一泉护卫朱颜从酒家出来,就发现了后面尾随的少年郎君,因是在鄯州城内,他没敢轻举妄动,要是在外面,这样鬼鬼祟祟,他早让人给捆起来拷问了。
直到叫唤声响起,直到朱颜回转身,看到那人时,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来。
苏一泉皱了下眉头,那白面无须的小郎君急步上前,苏一泉想也没多想,就要去阻拦,就在此时,听到一串的哒的马蹄声,抬眼望去,见皇上正带人打马而来,转眼就到跟前,急勒住马,马蹄扬起尘土无数。
“你们俩认识?”
狗皇帝打马横在俩人间,来回看向朱颜与莫望之。
朱颜想了下,如实回答,“他是我舅家表兄。”没作过多解释,那两年间,狗皇帝大约已经把朱家翻了个底朝天。
“快要关城门了,那就一起走。”狗皇帝特意看了莫望之一眼。
“不了,他在这边还有事。”
朱颜连忙拒绝,莫望之在这里,大约是为了莫家的商路,早听说莫家的生意做得很大,他既然来跑商,看来,大约是没再读书了。
“一句话都还没说上
', ' ')(',你倒知道他有事。”狗皇帝含笑瞧了眼朱颜,笑容里透着深意,又盯向莫望之问,“你们故人相见,极为难得,要不要一起走?”
“好。”
听到莫望之应了声好,朱颜无语地暗道声傻子。
狗皇帝没再看朱颜,只吩咐人给莫望之一匹马,转头,朝来送他的马市场主铁力札拱了拱手,“多谢了,就此别过。”
“不用,不用,希望以后还能见到大兄弟。”铁力札的官话,依旧十分瘪足。
“会再见的。”狗皇帝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这话,却又带着十二分的笃定,回头看了眼残阳斜照下的鄯州城,似笼上一层血色,到处是回纥人与蕃人的身影,转身打马带人一道出了东城门。
到了城外,随行的张智顿觉浑身一轻,就差山呼万岁了,平安从鄯州城出来,这趟任务至少完成了一大半,他自觉不去想刚才在斗兽场里的心惊胆颤。
张智打马赶到皇上跟前,“九公子,天色已晚,不如找个地方歇息,小的知道,往前走三十里,有个落脚的庄子,小的以前赶路,常去那里歇脚。”
“你来安排。”狗皇帝颔首答应。
由张智在旁领路,一行人赶到他所说的陈庄时,已是暮色四合时分。
张智和吕余去与庄头交涉,安排吃食和住所。
狗皇帝下马,回头看见吊在队尾的莫望之,刚从马背上下来脸色有些发白,狗皇帝侧头朝苏一泉使了个眼色,自己朝莫望之走去。
朱颜意欲跟过去,却看到站立在她面前的苏一泉,明显是拦住她的,于是顿住了脚。
“去那边说说话。”狗皇帝含笑指向不远处的竹林。
莫望之气喘吁吁地应声好,他记得,元元是进宫了的,可眼下这是蕃人与回纥人的地界,这人看着很有气势,元元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狗皇帝就着月色,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莫望之,他早听说过这个名字,人倒是 夷狄之别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郎, 瘦得跟麻杆似的,身上衣服脏破还有血迹,露出来的地方全是血痂, 新伤旧伤层叠, 浑身没有一块好肉,乌漆麻黑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得惊人, 带着一股子狠劲。
朱颜望过去时,对方朝她呲了呲牙, 像个狼崽子。
张智和吕余领着庄头回来, 安排好了住宿。
狗皇帝吩咐吕余把这个狼崽子带下去收拾干净,又让苏一泉找个房间把莫望之看守起来, 才拉着朱颜去他的屋子。
期间, 竟没让朱颜和莫望之说上一句话。
一座院子正堂,据引路的张智说,这个庄子专做来往行商的生意, 因此,特意在路旁建了几个院子做客栈,供来往路人借宿歇脚, 他之前还在这住过几次,安全方面没有问题。
到了地方,张智脸上陪笑解释,“只是有些简陋了。”
“野地我都住过, 还怕什么简陋, 你下去歇息, ”狗皇帝说完, 又问了句,“对了,哪儿有热水?”
“热水?”张智迟疑了下,很快回道:“小的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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