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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建昭帝。
知晓他的身份,能命令康郡王,能让康郡王大胆下手的,只有建昭帝。
裴无咎手指扶额,喃喃道:“殉葬吗?我还以为他会随便给我安个罪名,除爵下狱,秋后问斩。”
这样做更干脆不留后患,他一直以为断头台是自己最后的归宿,安王府会跟着他一起覆没。
对了,还有他的小王妃。
他想过的,如果薛筱筱识趣不惹人厌烦,在安王府覆没之前,会给她一纸休书,至少这样能保下她的性命。
但他的小王妃岂止是识趣,分明是玉雪可爱,让人忍不住沉沦。
以至于他都险些忘了,他是没有未来的。
也给不了他的小王妃一个未来。
“殉葬是体面荣耀,问斩是罪恶深重。”长安声音愤恨又苦涩,“皇上跟太子说,要留着您的亲王爵位,恩泽后人,世袭罔替,永不降等。”
裴无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建昭帝的用心。
毕竟是父子血脉,建昭帝可能有必须杀他的理由,但还是不想让他名声受损被人诟病。
上次如果他中了寒毒而死,那他就是旧疾复发,为国捐躯,定会被追封亲王,并得到一个“忠烈”的谥号,在人们心中,也是个大英雄。
这次想让他殉葬,也是荣耀至极的事,甚至还想着让他留下后人,永享富贵。
留下后人……
这一刻,裴无咎甚至心动了。
留下他和小王妃的后人,世世代代都是亲王,而他也不用休妻或者和离。
他可以安心地跟小王妃过一段太平安闲的时光,做一对神仙眷侣,再生下一儿半女……
直到建昭帝死去,而他奉命殉葬。
不!不行!
裴无咎用力捏了捏眉心。
他怎么能这么想?!怎么能被建昭帝说的“恩泽后人”蛊惑?!
建昭帝用了不少道士炼的乱七八糟的丹药,又喜床榻之欢,身体早就被掏空,看上去面色红润,不过是外强中干,用不了多少年就会驾崩。
到时候他跟着殉葬,留下孤儿寡母,还不是任人欺负?
更何况还占着亲王的位子,天天跟皇宫中的魑魅魍魉打交道?
他怎么忍心让他的儿女小小年纪幼年失怙?
他怎么忍心让他的小王妃没享受几年恩爱便要承受丧夫之痛?
裴无咎轻叹一声。
他的小王妃实在太过诱人,他竟然为了能和小王妃有短短几年的欢愉,就被建昭帝的条件迷了心窍。
在确定自己能活下来之前,他真的不能再靠近小王妃了。
不然恐怕他会忍不住带她一起下地狱。
薛筱筱描红十张,临写十张,二十张字都写完了,也没等到裴无咎回来。
薛筱筱想了想,把二十张字整整齐齐地摞好,刚才裴无咎说了“要回来检查”的。
“朱槿,什么时辰了?”薛筱筱揉了揉手腕。
“回王妃,酉时了。”朱槿问道:“要传晚膳吗?”
薛筱筱迟疑了一下,最近裴无咎但凡在王府,都是和她一起用膳的。
“先不传,派个腿脚快的去外院走一趟,问问王爷在哪儿用膳。”
朱槿应了一声,到院子里指了个小丫鬟。
没多会儿,小丫鬟就回来了,“王爷说了,让王妃自己用晚膳。”
这是不回内院的意思了。
裴无咎经常忙,现在又接了原本太子手中的一些差事,就算没去皇宫也是要在王府中处理政务的,不回内院吃饭也实属正常。
但想到长安唤走裴无咎的声音,薛筱筱总有些不安。
默默地一个人用了晚膳,又等到戌时,裴无咎也没回来。
薛筱筱沐浴过,靠在床头,拿了话本子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边少了一个人,平时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的话本子今天竟然有点看不进去。
一直等到亥时, 薛筱筱确定裴无咎今天是不回内院了。
把话本子放到一边,夜明珠收了, 薛筱筱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过了一会儿,她翻了个身。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她又翻了个身。
半个时辰过去了, 薛筱筱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一向睡眠很好,今天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裴无咎在身边, 她竟然有点睡不着了。
也许是屋里有点热,而每天抱着降温的人却不在。
薛筱筱想了想,干脆下了床,出了卧房。
堂屋里守着的是朱槿, 见她还没睡吓了一跳, “怎么了,王妃不舒服吗?”
薛筱筱摇摇头,“有点热, 我去东厢房睡了。”
卧房因为顾及裴无咎畏寒, 一直没有用冰釜, 倒是东厢房摆了两个大冰釜, 她一般白日都是在东厢房做功课跟蔡嬷嬷学习。
有
', ' ')('时候薛筱筱也会在东厢房歇午觉,所以被褥齐全。
让朱槿不用动,薛筱筱自己去了东厢房,果然凉爽多了。
她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遗憾地又叹了口气。
凉爽倒是凉爽, 但没有抱着裴无咎舒服。
他是那种温凉,略微比体温低,但不会刺激得难受。
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裴无咎离开的样子总觉得有些不寻常。
薛筱筱脑子里天马行空,把书里的剧情仔细回忆一遍,好像除了三皇子督造的粮仓,最近没什么事情发生。
她翻来翻去,头发蹭得毛茸茸的,过了子时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自然起晚了。
薛筱筱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辰时,她一边洗漱一边让碧桃指了个小丫鬟去外院,看看王爷出门了没有。
碧桃笑道:“知道您会问,刚才已经派人去过了。王爷在外院的书房,今天没出门。”
薛筱筱刚想着可以跟裴无咎一起用早膳,碧桃又补了一句:“不过王爷那边已经传过早膳了。”
薛筱筱:“……哦。”
看来确实出了什么事,裴无咎又忙起来了。
用过早膳,薛筱筱吩咐大厨房熬了酸梅汤,薛筱筱没用冰湃,拿了个小扇子慢悠悠地扇风,等晾好已经半上午。
小心地放到食盒里,薛筱筱拎着酸梅汤去了外院。
院子里站了两个侍卫,见薛筱筱来了,先是行礼,道:“王爷正在议事,任何人不得打扰。”
薛筱筱想起以前来的时候,长安也是这么拦她,不过裴无咎每次都会叫她直接进去。
想到这里,她没有转身离开,轻声唤道:“王爷?”
书房里,裴无咎正在听永吉禀报他的小王妃昨天的一举一动。
“王妃亥时歇下的,过了半个时辰又起身去了东厢房,说是热得睡不着。”
“去了东厢房之后,到了子时王妃才睡着的。”
“早上王妃辰时起身,碧桃派了丫鬟过来看王爷出门了没有。”
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卷书,裴无咎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他的小王妃分明是想等着他一起睡觉,一起用膳,没有他在身边,她是不是没有睡好?
听到他的小王妃在院子里唤他,裴无咎的手指蓦地一紧,平展的书页被他捏出了皱褶。
他知道小王妃在等他回应,要是没有遗诏的事,他应该立刻就会开口让她进来,甚至就让她在书房陪着自己,也许还会监督她写几个字,握着她的手告诉她该如何运笔……
可惜,不行。
他不能再靠近她。
生死未卜,他没办法给她一个将来。
甚至有可能不是别人要她的性命,而是他自己忍不住带她一起下地狱。
他更担心有一天他终究会离她而去,小王妃要承受丧夫之痛。
情浓时生离死别,也许留下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
等了半天也没有裴无咎的声音,薛筱筱很是失望地盯着书房的门。
两个侍卫身姿笔直,紧张地不敢看薛筱筱,要是王妃硬闯,他们可不敢拦着。
薛筱筱叹了口气,“那我把酸梅汤放到这里,等王爷得空的时候再喝吧。”
她也没闹着非要进去,把食盒搁在树下的石桌上,转身走了。
到了院门处,薛筱筱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隔着门窗墙壁,她不知道书房里是什么情形,但总感觉裴无咎就在那里看着自己似的。
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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