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羿国君看了他的动作,道:“呼延宏!你闹够了没有!”
呼延宏道:“小将同殷陛下交手前就说了。无论输赢,都会卸职请罪。”
射羿国君气得说不出话来。
殷洛也将长/枪递给走上前来的随侍,觉出自己的右手已经被呼延宏的攻击震得虎口发麻,甚至隐隐有些开裂,将手收于身侧,面沉如水对射羿国君道:“有此猛将,实乃射羿之福。”
射羿国君听了摆摆手,又摇摇头,虽似不甚苟同,却也没有反驳,再过两秒,脸上的神情就没有那么愤怒了:“若单说行军打仗……”
他说了个开头,见呼延宏已解下了一边的套扣,硬生生把快溜出口的夸奖吞了回去,气得一个跺脚:“听到了吗?殷陛下给你留了面子,不和你计较。赶紧把盔甲穿好,该干嘛干嘛去。不然明天朕就上将军府,一字一句给你家老太君讲讲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呼延宏的动作停了下来。
射羿国君戳着他的脑袋道:“刚才就该搬出你家老太君。”
呼延宏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家里的老太君,此时吃了瘪,倒也无法再做分辩。
眼见这边比试终于告一段落,原本翘着脚坐在赏莲亭内的青泽撅了撅嘴,走上前来,伸了个懒腰,探了探脑袋,对殷洛道:“你赢了吧?”
殷洛沉默不语。
青泽原本只是顺嘴一问,却没看到意料中的肯定回复,便对着紧抿着唇的殷洛露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
射羿国君道:“殷陛下神功盖世,自然是胜了。”
青泽闻言,看向殷洛。
所幸与殷洛同行一路,渐渐也能分清他那诸多旁人看起来并无区别的微表情泄露出的微妙情绪。——若是他觉得尴尬,便时常露出这般神色。
青泽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我还不知道你竟然会使枪。”
这倒是实话,殷洛曾为战将,自与他初见就使着一手游刃有余的短刃,显然是狠下过一番功夫苦练的,可这短刃多为刺客使用,虽然胜在灵敏迅捷,终究是显得小气了些。
殷洛愣了一下,下意识握了握右手,牵扯到刚才比武时被震裂的虎口。——他已经两年不曾持枪,听到这个字条件反射手握枪柄的习惯仍是未改,却没有可以握住的东西了。
现实与回忆可谓霄壤之别,殷洛缓过神来,道:“无非是会些花招。数年不练,早已生疏。”
这句回复语气毫无波澜,好似言说之人对自己功力大退听不出丝毫遗憾,连丝毫追忆当年英勇的怅然与怀念都无。
是了,玄雍之主早已大权在手,荒废武艺实属正常。
呼延宏原本也正难得沉默地站立在一旁,听到两人的对话,后槽牙紧了紧。
可他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王府派了奴役翌日便将悬赏之物暗中送入了宫内,射羿国君原本还打算再多招待几日,见二人去意已决,只得赠与了一辆马车,放他们出了宫。
殷洛毕竟也算暗中到访,走的时候也低调。临了了,射羿国君依旧积极,专程跑来相送,对车夫大声嘱咐了一番——其言事无巨细、比裹脚布还长,大体可以概括为要是你敢让新帝出半点纰漏回来一定拿你是问——虽有刻意让殷洛听到的嫌疑,内容倒也称得上真心实意。
青泽在殷洛之后上马车,上车之前被射羿国君神神秘秘地拉住。
堂堂一国之君一脸猥/琐地往青泽怀里塞了一小盒脂膏,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小兄弟啊都是老哥的一番心意之流的废话。青泽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探出抹神识,确认其内没有奇怪的气息,秉着给自己的东西不拿就算丢的原则很不客气地收下了。
刚刚转身欲上车,又被拽住。
有什么不能一次性说完的?青泽皱着眉头转过身,讶异射羿国君没有刻意做出或假笑或夸张的神情的时候原来是这个样子。
他眼尾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见青泽转过身来,又塞了一小盒围棋给青泽,拍拍青泽的肩膀,说:有缘再下啊。
青泽收下围棋,终于坐上马车。
呼延宏比试后便不再出现,任射羿国君软磨硬泡、连哄带骗、生拉硬拽也丝毫不给面子,俨然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不过他对殷洛一向称不上友善,来了也不一定是好事。
木质车轱辘吱呀吱呀慢悠悠地转,不一会儿就出了皇宫,侧窗听得街上一片嘈杂吵嚷。殷洛掀开侧窗布帘一角,看了一会儿外面,便听青泽低声叫他把布帘阖上。
青泽初上车时神情仍是闲适的,与收拾好的包袱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之后神色就有了些变化。
马车要驶到下一处歇脚的地方还需些时间,他似乎有些焦虑,烦躁地用修长的手指不间断地轻声敲击着车梁,终于下了决定。
见殷洛阖上布帘,青泽停下手指敲击的动作,在悬赏中翻找了好一会儿,在马车里打开了存放鳞片碎片的盒子。
黑色的碎片被包裹在一块红玉般的琥珀里,一丝气息都不曾泄露。琥珀上有一道道密密麻麻的划痕,想必曾被尝试破坏过数次。
看到那片其貌不扬的碎片青泽才长吁一口气。他打量了一下包裹着碎片的琥珀,嗤笑一声,轻而易举炼化了珀体,完完整整暴露出其内的鳞片。其上被飘飘渺渺的黑气团团包裹,不过才拿出来数秒,连青年手上都缠绕上了藤蔓似的黑雾,张牙舞爪好不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