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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现场可远没有杀鹿精时那般血月星,甚至称得上安宁平和。他却对我下了狠手。我可怜他无论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终究是一次次重复着以暴制暴、以杀止杀的事情。

应龙发起脾气来可真吓人,有那么多愤怒都凝结在他的剑锋中。

我刻意挑了片茂盛的不染花田,他起初招式虽狠但仍留有半分余地,可我青泽向来锱铢必较,从来只有我以怨报怨、以怨报德,没有我以德报怨的份。他招式凌厉,我便比他凌厉十倍,招招为了致他于死地。

我砍倒了一地的不染花,踏在花尸上,发现他的眼眶红得厉害。

只恨啊。

只恨我修行时间太短,不能就这样将他杀死在这里。

若我能杀死了他,必不会损伤他的尸身分毫,也绝不肯让别人染指这尸身分毫。

我会把他藏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让他做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我们过了数百招,又过了数百招,颇有些地崩山摧的气势。起初我还有力气说些激怒他的话,后来我浑身无一处没受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的身体仿佛已经不是我的身体,眼前一片猩红,大概是额头流出的鲜血糊住了眼睛。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只剩下最后一点力气,心中默默念着自爆的咒语,做好了与他同归于尽的准备,心里觉得解脱,又觉得遗憾。

可惜我没能和他同归于尽。

白泽姗姗来迟,偷偷在我只剩最后半口气的时候使了个偷梁换柱之术,又把我自爆的法术封在了喉咙里。

应龙法力消耗甚大,身上的伤也不少。他已经没精力识破白泽的法术,看着那个幻影,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原本如出鞘利剑一般笔挺的背影微微颤抖着,低下头去,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捂住了脸。

鲜血将一地花朵染得比彼岸花更艳。

应龙笔直地站立在血色花田上,和着那被双手捂住的原本高傲的头,似从死亡里孤执生长出来的、尚未开放便已枯萎的花枝,被榨出身体里最后一滴水。

被剑锋割裂的苍白花瓣柳絮般飞舞,被寒风飒飒刮到了天上去。

我此前从未见过应龙流泪,可他必定以为已经亲手杀死了我。

若我年纪再大些,若我法力再强些,若我刚才没有被阻止。

若我能杀了他。

我就不用看见他这般丢脸难堪的样子了。

我胸口里翻涌起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愤怒,感受着自己的意识一点点消泯进黑暗里。

第12章人间崩陨(一)

青泽在黑暗中行走,走着走着明白了:这便是记忆的尾声了。

他还没杀死应龙,就陷入了漫长的沉睡。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

应龙之后仍然去衡山么?山上的不染花还开着么?为什么白泽离开了衡山?

为什么应龙和白泽比起当年生疏了这么多?

应龙知不知道当初的青泽并没有死呢?

应龙到底怎么看待这只与手下败将同名的山妖呢?

……

青泽觉得头疼欲裂。

他被封印太久,在这之间必定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转折,使自己的两段记忆逻辑不通。

青泽扶住桌椅,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现在的情境有了几分真实感。

他当了一千年的山妖、看了一千年的日出、在这一千年里知晓了朦胧的喜欢,作为一只山妖如此真实的存在着,让他几乎以为这便是自己的小半辈子。

可当他清醒过来,才想起自己已经活了太久,曾以为足够漫长的、山妖青泽的一千年的生命实则太过短暂,被属于上古神兽过于悠远、澎湃浩瀚的记忆之海彻底淹没,就像一场格外真实的南柯一梦。

他早已过懵懂真挚的年纪——或者说他从不曾经历过这个年纪。

应龙伤得他的肉身和魂魄几乎彻底破碎,每恢复一点都要忍受一次如凌迟般的折磨,近千年又被白泽封印记忆和法力,碌碌无为畏畏缩缩。

他是个这般斤斤计较的上古神兽,哪怕白泽自作聪明偷梁换柱他姑且不做计较,也不可能对斩杀自己的应龙宽宏大量。

决战尾声时站在花田上那激烈得几乎将他吞噬的愤恨现在回忆起来清晰一如昨日。

应龙若还活着,他必然是要把这份痛苦十倍返还给他,让他好生长长记性的。

可应龙已经被一个凡人杀死了。

青泽想到这里,呼吸顿了一下。

他又想了些别的事情,漫无目的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大腿根部隔着布料依稀感觉到硬质瓷器的轻微撞击。

青泽低头,看见那个快空掉的小酒坛正牢牢挂在自己腰间。

他神经质地掐起了自己的指尖,看会儿别处又看会儿酒坛,看着看着视线就胶着在了上面。盯了好一会儿,大概是终于发现并不能把酒坛盯出花儿来,再一扬手,酒坛就消失不见了。

裤腿前襟一大片布料平平整整。

看完之后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四肢,只觉行动久未如此流畅和谐——封印已经彻底解开,体内灵力前所未有的充沛。

白泽已经不在房间里,青泽走到镜前,镜子里并不是他熟悉了千年的那张山妖的脸,而是一张与白泽有九分相似的脸。与白泽的仙气渺渺不同,这张脸眼尾上挑,徒增几分说不出的邪异跳脱。青泽敛了敛眉,换上一张微笑表情,又化了一身与这张脸更相配的青衫,镜子前站着的便是一位风度翩翩、俊美无涛的神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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