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嫂和兰芝商议罢,急急出门去东隔壁章家找章大嫂说话去了。
章大嫂的大儿媳妇近来身体有些不妥,请她过去看看。
秦二嫂刚走没多久,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兰芝疑惑地出了堂屋——天都黑透了,谁这时候还来串门?难道赵郁真的让人把她用过的东西都送来了?
储秀正在院子里用铁钎子扎落叶,听到敲门声,忙道:“姑娘,我去开门!”
见储秀迈着小短腿一溜烟跑去开门,兰芝微微一笑,立在那里等着。
储秀很快就又回来了,黑黑的圆脸上带着些慌乱:“姑娘,外面停着两辆大车,领头的人说他叫知礼,正往咱家大门里搬卸箱笼......”
兰芝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便道:“没事,你去灶屋叫了翡翠过去。”
赵郁要迎新人,把她用过的东西都送了过来,兰芝理智上知道这是最正常不过的,可心里还是有些酸楚。
前世自从去了京城,赵郁就一直忙着公务,每每回到内宅都是深夜,早上天不亮就出门,除了她倒是没有别的女人。
这一世她早早离了王府,赵郁身边估计也与前世不同了。
秦兰芝吩咐了储秀,便自己开了后门,在后门外的青石台阶上坐了下来,静静听梅溪河的水声。
院子里一直在搬运箱笼。
兰芝坐在后门外,却能听到翡翠和知礼说话,让知礼督促人把箱笼都搬到楼上西间。
她在心里问自己:秦兰芝,你后悔么?
答案是不后悔。
男人不是生活的全部,若是没了命,什么都没了!
她永远忘不掉濒死之际的感觉。
死亡降临那一瞬间,她脑海里浮现的是她的爹娘,为了她远赴西北的她的爹娘。
箱笼安置停当,翡翠送知礼出去,闩上大门便来后门外找兰芝。
见黯淡光线中兰芝孤零零坐在河边,翡翠心里一阵难过,走过去挨着兰芝坐下,默默陪伴着兰芝。
兰芝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问翡翠:“我那件月白色对襟夹衣熨好没有?明日去林家,就穿这件衣服吧!”
翡翠忙道:“姑娘,老人家都喜欢鲜亮颜色,林老太太办茶会,热热闹闹的,你穿这件衣服去会不会太素了些?”
兰芝微微笑了,道:“林千户刚刚没了娘子,林老太太却叫了院中唱的去家中弹唱,还邀请各家女眷过去,怕是急着相看人给林千户续弦,林千户心里会好受才怪——咱们还是穿得素净一些,别招人眼的好!”
翡翠这才明白了过来,便道:“姑娘说的是,裙子的话,红罗裙是不能穿了,不过有一件烟紫色绢裙,倒是可以搭配着穿......”
又问兰芝:“姑娘,那你新淘澄的玫瑰香膏也不能用了吧?”
兰芝笑眯眯道:“我衣裙都穿那么素了,嘴唇上搽些玫瑰红香膏,想必也碍不着林千户的眼了!”
翡翠见兰芝还是像先前那样爱妆扮,不由掩口笑了:“姑娘,其实咱们新买的粉色香膏也可以用!”
兰芝也笑了起来,轻轻道:“我说着玩呢,平时怎么打扮无所谓,明日既然有可能是林老太太给林千户找续弦,咱们还是不显山露水的好!”
她虽然想要报林千户前世的恩,却也没想过以身相许。
翡翠见兰芝这么清醒,心中欢喜,便道:“姑娘,我今日出门,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卖甜水的朱大娘,听她说简家搬到了西边的清化镇,简青如今还起不了床,周家因此与简四姑娘退亲了。”
兰芝听了,道:“周家不是什么好人家,退亲说不定是好事......”
河水滔滔声中,主仆俩絮絮说着琐碎之事,兰芝心底那点伤感渐渐淡如云烟,仅留下些微的旧痕,虽然偶尔还会刺痛,可是兰芝相信,只要将来有了儿女,她总会彻底忘怀的。
临睡前翡翠去西间整理知礼送来的箱笼。
兰芝在卧室里踱步背医书。
这是她背的第四遍了。
兰芝笃信熟能生巧,先把医书和方子都背熟,打好基础,然后再继续深入学习,一定事半功倍。
翡翠忽然在西间道:“姑娘,你......你快过来看看!”
兰芝把书放在了妆台上,疾步走了过去:“怎么了?”
翡翠把一个精致的血檀雕花匣子递给了兰芝:“姑娘,放首饰的箱子里多了这个!”
兰芝拿着沉甸甸的匣子看了一遍,看到了上面镌刻了簪花小楷“胡珠楼珍藏”五个字,便道:“这是京城有名的珠宝楼胡珠楼的镇楼之宝!”
又道:“胡珠楼的普通首饰刻的是‘胡珠楼珍玩’五个字,镇楼之宝才刻‘胡珠楼珍藏’这五个字。”
前世进京之后,她得了不少胡珠楼的首饰,基本都是胡珠楼的镇楼之宝,因此对胡珠楼还算熟悉。
翡翠咂舌道:“哎呀,是镇楼之宝啊,快打开看看吧!”
兰芝熟门熟路摁开消息,烛光中一片金灿流光——原来是一套赤金镶嵌红宝石头面!
翡翠不由低呼了一声:“啊,姑娘,真好看!这是宝贝啊!”
兰芝轻轻抚摸着。
她是真的喜欢宝石,不管前生还是今世都是,这些宝石真美,时光流逝人事变迁,可宝石却能一直美下去。
翡翠疑惑道:“姑娘,这不是咱们的东西啊!”
她挠了挠头,忽然抓住了兰芝的手臂,十分慌乱:“姑娘,会不会是郡王想要陷害你,故意把这宝石头面放箱子里,然后再来咱家搜寻,然后威胁你——”
兰芝忍着笑在翡翠脑袋上敲了一下:“胡思乱想什么呢?他是那样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