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兴炜还在底下点了赞。真是人间奇事。看起来的确不吵架了。
巩眉这些年气不过归气不过,其实这么久了,自己心里也多少能想通一些。怀兮上次一番苦口婆心的,明显她也听了进去。
最开始上大学那两年,巩眉连怀兴炜微信都是不屑加的,后面为了掌握怀兮的情况硬着头皮加了,一聊天也都是争吵。
去年快退休那会儿巩眉在朋友圈分享什么优秀教师的链接,怀兴炜也点了赞。
怀兮那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仔细看的确是,她心里暗自琢磨着,或许巩眉就是嘴硬心气太高,其实她与怀兴炜之间,私下也有缓和。
前段时间她去港城给怀兴炜过生日那事儿,撒了谎,那几天发朋友圈都不敢带定位。
每年到怀兴炜生日巩眉就极其敏感多疑,巩眉这次也没多问她,估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跟她计较了。
成年人总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和解。
回来的那天,程宴北来高铁站接她。
到站大概下午四点多,五月的南城逸散开阵阵潮热,怀兮从北地港城过来还穿了件薄外套,临出来前去卫生间补了个精致的妆,外套也脱了,穿一件吊带红裙,摇晃出来,艳光逼人的。
程宴北靠在车旁抽烟,见她来,眉眼一扬,绽开了笑容。
他半抱着手臂,倚着车门。先是抬眼凝视她几秒,唇边笑意愈发深了。
几日不见如隔三秋,不若那时在上海重逢,彼此之间仿佛横亘着一道厚重的墙,只露出了一道缝隙得以窥见彼此。
谁多看谁一眼,都是暴露与认输。
如此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没了芥蒂与隔阂,怀兮也扬起笑容,迈开步子,朝他走过来。
程宴北也向前走了几步,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再揽着她纤细袅娜的腰。
她顺势劫过他的烟,放在自己唇上抽了一口,等烟蒂沾惹上她的红唇印,又放回了他的唇上。
程宴北为了方便她放回来,还倾了倾身,咬回了烟,低睨她一眼,笑了笑,带她上了车,直奔市区。
程宴北今天在他家的旧房子整理旧物。
他本想直接送她回家休息,她却赖着他不走,他强势地给她放到家门口了,她却抱着他脖子死活不下车,非要跟他一起过去。
于是他只得顺从她。
程奶奶在开发区的新家住得习惯,之前程宴北本来不想搬的,更换居所对得了阿兹海默记性不好的老人,不算是什么好事。
奶奶做完手术刚恢复的那阵子,恰逢他在国内外比赛打得如火如荼之际,为了方便舅舅一家照应奶奶,加之开发区那边气候环境比老城区好很多,所以只得搬过去了。
程宴北家的旧房子准备卖掉了。
这房子是程宴北爷爷辈留下来的,跟怀兮家是相邻的小区,两家房屋结构很像,也是个二层的小复式。
不过二楼没有怀兮家那么宽敞,只有一个不算宽敞的小阁楼。
以前是他的房间。
房间里还放着他以前上学时的书本和衣服,之前没跟奶奶一起搬到开发区那边,他偶尔回南城不想打扰奶奶休息的时候,会来这边住。
客厅还算空旷,东西基本上都搬没了。阁楼上却跟上高中那会儿比没什么变化,怀兮一进去,以为自己穿越了。
怀兮上上下下地溜达了一圈儿,似乎被勾起了往日回忆。她从阁楼沿楼梯下来,程宴北已脱了外套,上身穿一件黑色背心,蹲在地板上整理着东西。
怀兮问:“你家这个房子卖了,你住哪儿?你就算打比赛很少回来,回来也总得有住的地方吧?还跟奶奶一起住?”
“住奶奶那边也可以,”他说着,站起了身,手掌抚了下自己后脑勺,活动着肩颈,边瞧着她。
半天,他突然问了句:“或者,你想住在哪儿?”
怀兮一愣,脚步顿在楼梯上。
彼此对视之间,有一种,对过往旧事的不甘与惊惶。
尤其是她。
从前他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她跟他说毕业想留在港城,她很喜欢这所城市,他说那他也留在港城。
他们一起工作,一起生活。
她知道,他有多么不喜欢那个城市。最开始报志愿时他都没考虑过那里。港城是曾经妈妈将年纪尚小的他和妹妹抛弃的地方。
也是他和她分手的地方。
她这些年,甚至前些日子,总在惴惴当初是他们渐行渐远,对彼此不坦荡,将隐瞒当作了一种不想伤害对方的方式,所以才造成了最终的后果。
后来她总在想,是否,在他的角度来说,是她抛弃了他呢。
他是那么一个厌恶别人抛弃自己的人。
从最开始看他的第一眼,到他们在一起,每次亲吻,每一次缠.绵,都能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孤独她的身体里绽放。
他需要她的慰藉。
而他现在如此瞧着她,竟目带惶惶。
或许是因为曾经草率定下的约定,到后来的爽约,犯下那些年少时自以为是的错误,不敢与她谈更远的未来。
怀兮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笑,有些颇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