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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早晨是清冷的,也是吵闹的。不知是什么鸟儿在树上轻快地叫着,充当纯天然的闹钟。
这么清闲的时候可不多,顾邢昱按住要起床做早侍的裴然,将人搂在怀里。起床了就意味着他又要戴上森然面具面对那些牛鬼蛇神,难得的休息日,就算睡不成回笼觉,他也不想起得这么早。
“昨天小鹿来找我,说想要跟着你学些什么,让我批准。你又给他灌了什么毒鸡汤,嗯?”顾邢昱用下巴蹭蹭裴然蓬松的发,一只手钳住裴然的两颊,目光深沉。
裴然抬头,他还不太敢看顾邢昱的眼睛,只是把目光放在主人微抿着的唇上:“我劝了,没劝住。”
“一个两个的整天净找事,我看你们真是闲得慌。”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春日祭典就在眼前了。
“收拾好了没有?”顾邢笠坐在行李箱上,无聊地晃着腿,“你们几个男的还没有我一小姑娘收拾得块。顾邢昱,说得就是你你磨叽死了!”
顾邢昱正看着裴然给自己系领带,并不想理她。裴然低下头憋着笑,眼尾有意无意地瞥向邱文月。
后者并未表露出什么,仍然是以前的样子,小声地和许景元说着话。
春日祭典是个古老的仪式了,主要是为了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定。以穆家、顾家和江家三大家族为首,祭典就在这三家轮流举行,所有二等以上的家族都需要参加,不可缺席。
而今年的祭典,轮到了穆家。穆家靠北,一年有近四个月都被冰雪覆盖。相比于其他两家,穆家的温度确实是有些低了。
顾邢昱一行人到主楼门前的时候,顾季延已经在等着了。
“大哥来得这么晚,可让小弟好等啊。”
顾邢昱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二弟不妨一会儿也这么跟父亲说。”
“哼。”顾季延被噎,不去招顾邢昱了。他扭头看向顾邢笠:“小妹,你都快19岁了,早就该自立门户,这时候还粘着大哥多有不妥,我回头向父亲请示,从二哥的资产里,给你拨出来一栋独立的小洋楼怎么样?”
顾邢笠没有像对顾邢昱一样跟顾季延吵,反而甜甜一笑,乖乖巧巧地道谢:“那就谢谢二哥啦,二哥可得给我挑一栋最漂亮的小楼!”
顾邢笠的乖巧让顾季延找回一些颜面,他不屑地瞟了一眼顾邢昱,勾起一抹微笑。
许景元在后面和徐筱鹿咬耳朵:“咱们三小姐在外面原来是这么个人设吗?”
徐筱鹿也觉得不可思议,他抚了抚抽搐的嘴角:“我怎么感觉三小姐这样好可怕……”
到了穆家的地界,穆离亲自前来迎接顾峰。他把顾峰扶下车,嘴角始终保持着客气的微笑:“顾伯伯舟车劳顿,一路过来辛苦了,我这儿给您备了上好的茶叶和驱寒的姜茶,且随我来。”
他又转头吩咐垂手立在一侧的管家:“还不快送三位少爷和小姐去客房休息。”说着,就将顾峰往前引:“顾伯伯,请。”
顾峰和顾季延是不清楚顾邢昱和穆、江二位家主关系很好的,对于穆离的语气并未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但顾邢昱就不一样的,他从见到穆离的第一眼,看见那人嘴边这一抹诡异的笑容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憋笑了。
穆离现在一定别扭死了吧,顾邢昱想着,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
裴然抬眼就看见他家主人笑得可开心了,没办法,只能装作整理顾邢昱的衣领,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顾季延探究的视线。
“主人。”裴然在顾邢昱耳边轻声唤道。接受到裴然的信号,顾邢昱也发觉自己差点露馅,于是整整着装,收起笑容朝前走。
“今年还特意早来了几天,没想到我还是最晚到的那个。”顾邢昱笑着推开一间顶大的私人台球室的门。
说是台球室,其实更偏向于休息室,进门对面就是一整排酒柜,都是穆离从自家酒窖里挑出来“好东西”,整个房间的布局偏向休闲与豪华,和穆家别处非黑即白的装修风格截然不同。
江崇文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拍拍顾邢昱的肩递过去一杯酒,哈哈地打着圆场:“今年是我来得早了,邢昱到得再早也肯定比不过我这个在阿离这里蹭吃蹭喝了一周的人。”
春日祭典共三天,最后一天上午,邱文月终于找到机会跑出去。他来到家里人事先告诉他的一面围墙边,仔细找找发现了一处标记。
“你是哪家的?是不是要跑?”一个浑身是伤的穆家家奴看见了他。
邱文月本以为这家奴是要喊人告发他,正愁着怎么样把人弄晕,却没想那家奴伸出满是鞭痕的胳膊拉着自己,央求他带自己一起跑。
邱文月拗不过他,也不敢直接跑掉,正愁没办法时正好碰到正要去前厅的裴然三人。在那个家奴发愣之际,邱文月一使劲把那家奴甩开,对着裴然快速说了一句:“保重。”跟着刚刚赶来的一个侍卫装扮的人走了。
“你也是。”裴然轻声道。
裴然看着快步离开的人,双手合十贴紧眉心许愿道:“
', ' ')('千万别再回来了。”
那家奴见人跑了,就往前一扑抱紧许景元的腿,威胁他们如果不帮助他也逃跑,他现在就去前厅把这里发生的事说出来。
裴然来过穆家,他知道穆家家奴根据地位高低衣服颜色也是不一样的,这家奴衣服是深蓝色的,破破烂烂还浑身是伤,一看就知道是在受罚期间,绝不可能去到前厅。
“然哥,这人也怪可怜的,我们要不就帮帮他吧。”徐筱鹿耳根子软,又觉得再帮一个也不多。许景元也在一旁直点头。二人非常默契地没有提邱文月逃走的事,只是讨论这个家奴。
裴然双手掩面,深深叹了口气:“你们怎么敢的呀……”主人总说他胆子大,其实他才是那个谨小慎微什么都不敢做的人。
徐筱鹿说:“然哥,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我们自己承担后果。”
裴然皱紧了眉,他和好多人都说过承担不起后果这种话,可惜人就是这样,自己没有感受过的,总想要试试,他以前不也是如此吗。
这时,拐角处过来个人,指着他们要说什么。裴然一个手刀将人劈晕,苦笑道:“没办法了,只能和你们一起了。”
那家奴跟着去而复返的侍卫走了,几人之后在没遇上什么紧急情况。
裴然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或许真的是他们运气爆棚,又或许……
裴然觉得自己想的果然没错,事情绝对会败露,而且中间不会间隔太长时间。这不,祭典结束,下午回到东翼,三人便在顾邢昱面前跪成了一排领罚。
“邱文月呢?”顾邢昱冷声问。没人回答。
“裴然!”顾邢昱沉着声音喝道。裴然膝行几步,在主人身边跪好,顾邢昱捏着裴然的下颌迫使他抬头:“邱文月呢?”他又问了一遍。
裴然抬着头,目光下垂,长且密的睫毛抖了抖。他没说话,因为不想说出邱文月的行踪,又不敢对着主人扯谎。
“主人,然哥真的不知道……”徐筱鹿心急地抬头,他想为裴然开脱。
“还轮不到你说话,掌嘴。”
掌嘴?徐筱鹿愣住了。虽然他见过裴然被这样罚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但等真的来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才发现,这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徐筱鹿觉得自己的胳膊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来。
“段锐。”顾邢昱见徐筱鹿没有反应,便示意在一旁候着的段锐上手。
段锐惯例朝顾邢昱俯了俯身,带上侍奴递过来的医用一次性手套,站在徐筱鹿面前。
“小鹿大人,得罪了。”段锐将徐筱鹿的脸摆到一个顺手的位置,抬手甩了一个八成力的巴掌。
“呜……”徐筱鹿被打得身子一偏,泪就顺着脸颊留下来。
“啧。”顾邢昱皱眉,傻子段锐不知道变通,徐筱鹿又不像裴然那样耐打,他就没怎么挨过打,哪能像他当初打裴然时那样打?
主子这是心疼了,段锐听出了其中的含义。他把徐筱鹿的脸扶正,又一掌下去。“啪。”这次是六成的力气。应该可以了吧,段锐心想。
“啧。”
还重?再轻就只能留下一点红印了,段锐摇摇头,用四成力又甩了一巴掌下去。
这次顾邢昱终于不出声干扰了,段锐松了一口气。自己好歹也是拿过板子甩过鞭子,现在只用手,还只有四成力去打一个孩子,这实在是有点看不起他。
“可以了。”大概二十几下之后,顾邢昱叫了停。徐筱鹿脸上红彤彤一片,但其实也就第一下严重些。看着吓人,过了一天连印子也不会留下。
见徐筱鹿没什么事,只是还没缓过来神,依旧在啜泣,顾邢昱把目光重新放回裴然身上。
“裴然,你明白的,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找到他,只是多耗费一点时间而已。”顾邢昱鹰隼般凌厉的眼神死盯住裴然,他说与不说,将要受到的惩罚是不一样的。说了,顶多是个管理不当的罪名,不说,那就是包庇。这些裴然当然明白,顾邢昱想要裴然明白,就算他说了邱文月的行踪,邱文月被抓回来也跟他没关系。
裴然睫毛不住地抖动,半张开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好嘛,还倔着呢,顾邢昱气死了,他松开捏住裴然两颊的手指,起身佯装要往外走:“既然裴大人还是那么倔,摆不正自己的位置,那不如还像上次那样,找个地方关着你,安心地伺候主人?”
“不,不……”裴然慌了神。顾邢昱已经走出了几步,膝行太慢,他就手脚并用爬过去。他不敢抱着主人的腿,只敢用两根手指捏住主人的裤脚,一下一下地磕头:“主人,奴全部都说,奴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奴是您的狗,奴真的会听话的,主人,求您不要把奴关起来,主人……”
一句一磕头,一句一自称。裴然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面子可言了。
算了,反正也不是没丢过。
总算是松口了,看来还是吓吓他好用。奴隶当着众人的面承认自己是他的狗,顾邢昱心情颇好。
', ' ')('“徐筱鹿,许景元,目睹私奴逃跑并未能及时告知主人,去训奴司各领五十长鞭,置姜。”
裴然心里一咯噔,主人果然都知道,说不定现在已经找到邱文月了!
顾邢昱又转过头来看着裴然:“既然想当狗,就爬到地下室找我。”
“遵命,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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