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了很多酒,醉得一塌糊涂,但残留的朦胧意识,想起那个狂傲不羁的少年。
她觉得自己很肮脏、很龌龊,配不上他,却又在雨夜格外想念他温暖的怀抱。
咸苦的眼泪涌出来,她恨而无力,觉得这个世界格外不公平,对她何其残忍。
就连短暂拥有过的欢愉安稳,都像是偷来的。
她记得她和他在学校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大吵一架。
他没有追上来,她也没有回头。
好像他们之间要完蛋了,她要失去他了。
他有自己的骄傲,有过命的兄弟要守护。
而她有一大堆理不清、令人生厌的龃龉。
可是她好想他,想坐在他的摩托车上,紧紧抱住他的腰。
也想穿他给自己买的裙子在无人的街道和他拥吻。
……
她过生日那天,他嫌她许愿的时间短,里面没有他。
恰恰相反,她的愿望里全是他。
更想和他一起考去市高,试着前往广阔光明的新生。
这最后一个愿望,她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起。
就连她自己,也是此刻才如此清晰自己的念头。
她不要再被奇怪的病困住,不要再吃抑郁药、安眠药,不要再定期就要面对穿白大褂的医生,不要再被人说是精神病人。
突然,真相变得不重要,所有的人和事都变得可有可无。
只想和他在一起,好好活着,哪怕不得善终。
想着想着,她又走到了他家楼下,如同那个寒气浸骨的大年三十夜。
她渴望一回头,就看到一身黑衣、风尘仆仆、满眼都是自己的他。
可她醉得好厉害,眼前一片模糊,五脏六腑扭曲倒转的疼痛。
比她发病躁郁不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要痛苦十万倍。
最后一瞬天旋地转的意识要逝去时,她看到那张沉静清冷的脸,海藻般的秀发柔顺明亮。
那是她几乎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会梦到的一张脸。
她好想抓住她,撕心裂肺地吼:“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要走!我不信你死了,你就是一个薄情寡义的女人,别想用死掩盖你的罪恶!”
感觉到她温暖的掌心在轻抚自己的头发,好舒服,好安心,如同在她母体一样,只想蜷缩身体沉沉睡去。
她忽然累极了,又只想拽住她的衣袖问:“你知不知道你害惨我了,因为没有你,我的童年一塌糊涂的阴暗,成长得别扭又怪异,一身的毛病。可是你是我妈啊,我流着你的血。他们还说,我长得很像你……”
有人说,死了就像睡着一样。
宋阮的这一觉睡得就像去了趟地狱,漫长又折磨。
醒来时,头痛欲裂,眼缝透进来的光有一种不真实感。
对上身边男人的视线,她的心跳短暂停止,随即迅速坠落,无声碎得四分五裂。
靳光崇显然只是比她早醒片刻,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宽大的被子横在床上,被扯得腾空绷紧。
“你和张吟到底是什么关系?”
男人背过身闭眼揉胀痛的太阳穴,拼命试图回想昨晚的事。
坐到这个位子,他显然具有一个成熟男人精明的脑袋、敏锐的思维和沉着的镇定。
第一眼,他就觉得这个姑娘让自己想到张吟的影子,尤其是眉眼。
他不想去怀疑什么,但还是克制不住多想了一层。
近两日他应酬伤了胃,张吟要放下手头的工作来柳景照顾他。
是昨晚的班车。
他昨晚喝多了,是司机送回来的。
如果不是值得信任的人,司机不会不亲自送他进家门就驱车离去。
他虽然醉了,但有意识。
闻到熟悉的香气,很开心,又能和她见面。
她主动吻他,解开他的皮带、衬衫,难得主动。
之后就断片了。
醒来睁眼,就看到在这张大床上,紧紧靠在自己身边的是几乎全裸的宋阮。
震惊、羞愤、慌乱几乎是一瞬间涌上来,在他三十六年的人生里几乎没有这样的时刻。
宋阮醒来时,他刚拿枕巾衣服盖住了她露出来的雪白肌肤。
只是一切还来不及梳理,她就醒了。
十五岁的姑娘,永远出乎他的意料。
她很镇定,尽管他捕捉到了她脸上微不可察、一闪而过的绝望。
“我以为你会更在意张吟到底爱不爱你。”
宋阮觉得四肢都是僵硬的,背对着他坐在床沿,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一件件地穿衣服。
她根本不想去想,张吟为什么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