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来的男保姆作者:嘉语
第8节
在遇到莫晓天之前他一直抱着这样美好的期望在努力,在校认真学习,在外利用打工的时间结交一些朋友,奠定人际关系,一点一滴为将来而积累着。跟莫晓天在一起后,这个期望就更加丰盈且显得具体化,为了两个人的将来,他觉得自己可以再努力一些。
一直坚信能跟那个人走到最后,一直坚信……
“也不知道是谁拍了我跟他的照片,交到校长手里去了。”田致远单手枕在脑后,声音平静,“一开始只是我被叫到校长室……”
看到校长丢过来的照片时,田致远的心咯噔一下。
照片上的背景是在图书馆,田致远站在书架下面,手里拿一本书,莫晓天单手勾着他的脖子,亲在他的嘴角。
田致远想起来了,莫晓天那天是到图书馆查什么资料,去之前打了电话到他们宿舍,让他帮忙一起找资料。田致远去的时候他还没到,他自己就先找了本书看着。没多久莫晓天来了,他看书太专注没发现,等他近在咫尺的时候才回神,然后一个清浅的吻落在他嘴角。
照片显然是偷拍的,应该就在田致远对面的那排书架后面,从书本之间的缝隙中拍到的,角度捕捉的完整,将他们两人的表情都拍得一清二楚。
校长勃然大怒,逼问田致远究竟怎么回事。
田致远震撼过后迅速冷静下来,他很清楚,这种时候最好是否认。关键时期的大四,只差一两个月就能毕业,而且他的工作也差不多落实了,最近半年的实习表现很受上级欣赏,表示只要他一毕业就可以正式被录用。这种时候被发现他是同性恋,一旦闹开那就是丑闻一桩,在学校再不能抬头见人,传到公司去更是有可能会丢掉辛苦得来的饭碗。
再者,当时除了这张照片外其他什么证据都没有,校长并不能判定他们就是搞同性恋。大学校园内同学之间偶尔开玩笑做出亲密举动并不奇怪,老师们见得不少,只要田致远矢口否认,就算校长不完全相信,却也不会贸然定他的罪名。
所以田致远理所当然是不承认有这回事,态度坦然而且鲜明的否认与莫晓天有暧昧关系,并解释说这只是一次意外。
校长果然不再像一开始那样震怒,但态度还是将信将疑,表示还要找莫晓天来盘问。
田致远那时就预感不好,因为事发突然,他没能提前跟莫晓天通气,现在他这样单方面否认了他们的关系,莫晓天那样纤细敏感的个性,说不定会误会他,会因为他的态度受伤。但是偏偏校长不准他走,要等莫晓天来了之后对质。
田致远没办法,只能干着急,默默祈祷莫晓天到时候能看他的眼色行事。
“我没想到的是,他来的时候竟然跟他妈妈一块儿。”田致远说道这里情绪有些激动了,他坐起来,就着黑暗在床头柜里摸索了好半天,摸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支。
尹真闻到香烟呛鼻的味道,看见那在黑暗中格外醒目的火点。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田致远吸烟。
黑暗里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有一个回忆过往萦绕着悲哀与遗憾的轮廓。
莫晓天的妈妈,尹真记得很清楚,是个很偏执的女人。可能是因为遭到过抛弃,被人唾弃和鄙视过,她看人总是带着一股戒备和敌视,好像任何人在她眼里都不算好人。她对莫晓天的严厉尹真也是有目共睹,稍微有一次考得差了,棍棒加身都不算最狠,重则都是在家里贵上好几个小时,不准吃饭喝水,一定要把做错的题目全部背下来,清楚的认识自己为什么会做错后,才会允许起来。
有这样强势的妈妈,莫晓天的个性会那样阴暗,想来也不稀奇了。
田致远直到将那支烟抽完一半,才又说:“我本来担心的要死,怕他误会我为了保全自己而否认我们之间的关系,怕他转不过弯会钻牛角尖儿怪我,但是我看见他跟他妈妈一起来的时候,才知道事情可能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田致远当时心慌不已,想跟莫晓天对上视线,可他从进门开始就没正眼看过他一次,脸上的表情一片古怪的死寂。
“我猜这个揭发我们的人,不只是把照片交给了校长,还告诉给了他妈知道。我当时还在想该怎么应付过去,结果他倒先承认我们了的关系。”
“承认了?”
“可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承认。”田致远把烟蒂扔到地上,扒着头,说:“他说,我们的确是在一起,但他不是自愿的,从始至终都是我威逼了他,强迫他跟我在一起的。”
“他、他居然这么说……”尹真惊呆了。
他回国后并没有刻意打听过田致远和莫晓天的消息,莫晓天家在他出国后没多久也搬走了,所以尹真听说他们两人分手的消息已经是回国并且已经在某高校任教一年后的事。至于他们分手的具体原因,他也只听说不知是谁将一张他们亲嘴的照片交给了校方,没多久田致远就被学校给开除了,他跟莫晓天之间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尹真当时的心情可谓五味杂陈,却一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令人心寒的j□j。
田致远侧过头看着尹真模糊的侧面,“你很惊讶?你一定也跟我一样,不相信他是那种人对不对?可事实就是这样,你都没见过他当时的表情,真是把一个受害者的样子演绎得入木三分,让校长室里的几个领导对我视若病毒。”
“他怎么可以这样……”
“我也想不明白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明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感情那么好,好到这世上的一切都没有对方来得重要,可真正面对现实的时候才发现,那些情啊爱啊,也只是自己想象出来的美好,实际上根本不堪一击,一张照片就让他慌乱不已,生怕自己前途被毁而迫不及待把一切罪过都推到我头上来……”
田致远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提起当年的事,莫晓天一直是他心头的禁忌,呆在这个远离s市的小乡镇,谁也不知道他有那样不堪的过去,身边没有人认识莫晓天,所以当初的一切就这样尘封在心底的角落,他自己也不愿回想,如果不小心想起来,他只会更深一层的悔不当初。
尹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事实总是来得比想象更有冲击力,得知莫晓天讨厌自己时他已颇感惊讶,现在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莫晓天真是一再刷新他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从一个懦弱无害的孩子,彻底沦为一个无情无义的无耻之徒。
尹真恨铁不成钢,猛推了田致远一把,“那你当时怎么就不反驳一下呢?”
田致远苦笑一声,“我那个时候已经被他的行为给震懵了,有一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茫然感,脑子里一片空白了都,回过神来唯一的念头就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我的爱情是不是就要离我远去了,根本没时间思考该为自己辩解什么。”
“靠,我真想揍你一拳,说好听点你这叫实诚憨厚重感情,说难听点你就是个笨蛋,蠢。”
田致远稍微抗议,“那你那么聪明怎么被他背后摆一道的?你那封信你干嘛不自己直接交给我啊?非要让他来送。”
“我……”尹真语塞,冷哼一声,“我那时候才十九岁,第一次喜欢别人,还是男人,我当然会害羞啊。再说,莫晓天当时跟我关系那么好,他主动在我面前说跟你很亲近,我想,既然我性向的秘密他都保守了好几年,让他帮我送一下信也没什么吧,谁知道他也喜欢你啊。而且,我只是被他骗了一次,谁像你,他当着学校领导的面把你卖了,你居然也不知道替自己辩解,就那么眼看着他把你的前途给毁了。你好还意思说我!”嘴上骂着,可尹真却将夏凉裹住自己跟田致远,紧紧搂着他,安慰道:“不过呢,想必你今后也不会重蹈覆辙了,而且我也绝对不会像他一样背弃你,你放心好了。我们就当不认识那个人就行,从今往后你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
田致远失笑,把尹真抱在怀里,裹紧夏凉被,脸颊摩挲他的额头,“嗯,我相信你,只要一想到你从七年前就开始喜欢我,还自愿放弃s市优越的生活到农村来帮我带孩子,我就……”
田致远突然顿住,尹真抬起头来,“怎么?”
田致远突然捧住尹真的脸,奇怪地问他:“说起来,我qq上那个无法遗忘是不是就是你啊?”
他们的聊天记录他还记得很清楚呢,无法遗忘之前说自己暗恋过一位学长,写过一封新给他,约他见面结果被放鸽子,后来上赶着帮他介绍尹真,当尹真来了元水镇以后,那位无法遗忘就再也没上过线了。田致远只当人家是工作忙没时间上网,却一直没意识到就是尹真本人,直到刚刚他才将这两人联系起来。
“呃……”尹真愣了愣,然后嘿嘿笑起来,“你才意识到啊。”
田致远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难怪你从见我面开始就一直随随便便的,像是跟我认识了老久一样。”
“对啊,不仅仅只是因为七年前就悄悄喜欢你,悄悄搜集关于你的事情,更是因为咱俩在qq上聊了这两年,我对你算是相当了解。可我看你一直没把我怎么当朋友呢,还撒谎说什么你是离婚人士,因为夫妻不和什么的。哼!自我保护意识倒是蛮强的。”
田致远哭笑不得,“我又不知道就是你,我干嘛要把自己的私事跟一个不认识的人说那么清楚啊?”说着,忽而叹了口气,声音又低落下来,“你现在也知道我有前车之鉴,我是怕了。”
尹真一阵儿心疼,手脚并用扒着田致远,坚定地说:“我绝对不会背弃你!”
田致远笑着揪了一把尹真的鼻尖,“知道了。好啦,我跟莫晓天那点事儿也都告诉你了,睡觉吧,我明天还要去找一趟向所长。”
于是两人躺下来,尹真躺在田致远怀里,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犹豫着说:“致远,你恨不恨那个人?”
田致远动了下脑袋,“谁?偷拍我跟莫晓天的?”
“嗯,如果你要是知道是谁干的,你会不会恨他?”
田致远沉默了几秒,说:“在当时是特别恨的,不比恨莫晓天少,如果不是因为那张照片,就不会有那么多事,我也不会被开除。不过后来就不恨了,反而很感激那个人。”
尹真诧异,“怎么会感激?”
“为什么不感激?它可是让我看清了莫晓天的真面目。而且,我也没必要怪罪那个人,你想啊,就算没有他那张照片,以后也会有别的照片、别的事情会让我们面临各种抉择。如果我跟他之间总要面临这种境地,那我宁愿早一点看清他。从低处摔下来不会死,顶多受点伤,但是从高处摔下来,不死也会残,你说哪一种更好呢?”
当然是前者。
“田致远我爱死你了!”
“知道了,快睡吧。”
生活就这样继续向前流淌,平静琐碎,当暑假结束的时候,后妈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看见尹真从田致远的卧室里出来,尹真也更加习惯本地的生活,跟镇上的左邻右舍就像多年的老友一样随意,甚至于偶尔在张家小餐馆里吃个牛肉面都不用给钱。
那个姓张的炸油饼的摊子,尹真倒是一次都没去光顾过,他实在是对这一家三口的卫生感到恐惧。倒是他家儿子宝儿经常跑来找鑫鑫妞妞玩耍,经过尹真的管教,现在的鑫鑫已经懂得克制自己,跟张宝儿之间在没发生过打架的现象。
九月份开学,田致远给两个孩子到幼儿园报名后,带着尹真到元水镇火龙村的二道口玩了两天,吃柴火灶蒸的蓑衣饭、农家自制的酸菜,喝地道纯正的、农家自酿的包谷酒,晚上睡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厕所是猪圈里的蹲坑,看电视只能收两三个台……着实让他品位了一把真正的山坳里的生活。
玩够两天后回家,尹真摊在副驾驶座上感概,果然还是镇上舒服,既没有大都市的快节奏和竞争,也没有山坳坳里的闭塞落后,闲适合宜的生活最适合他这样与世无争的闲人。
田致远取笑他,别闲散得骨头都酥了,今后跟社会脱节。
尹真说,不会的,如果田致远不愿意到s市发展,那他就留在元水镇,到时候参加乡镇老师的考试,在镇中学当个老师也不错。
田致远感动得一塌糊涂,扭过头就要亲他一口,结果被一巴掌拍开。
回到家里,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进门。
“致远,你们回来啦。”后妈的神色有些不对,本来坐着的,看见田致远和尹真从外面进来,下意识站了起来,两手搓着围裙的下摆有些局促。
尹真没发现后妈的异样,看了一眼客厅,笑道:“诶,有客人来啦。”
田致远却没有尹真这样热情,顿了几秒才露出笑脸,一边在玄关处换下旅游鞋一边冲里面的客人说:“是海哥啊,来了多久了?”
尹真也换凉拖鞋,低声问田致远,“是你亲戚?”
田致远淡笑着低声回答:“是我妈的亲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心情很糟糕,因为停电白天不能码字,晚上熬到两三点才睡,今天这一章总算是把任务完成了。
对大家很抱歉,之后可能还是会隔天夜里更新,不过我会尽量让章节粗长,把内容写多一点。
☆、第32章
尹真知道后妈有自己的亲儿子和闺女,不过他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本尊,说实话,第一印象不怎么好。田致远给人的感觉是高大壮硕还英俊,穿着最粗糙的衣服也是精神奕奕的,可这位“海哥”,一看就给人一种没洗干净的感觉。脸上的皮肤黑黑的,胡子拉碴,明明跟田致远一般大却看上去像年近四十的人,站没个站相,坐没个坐相,身上的衣服也像是好久没洗似的,尹真经过他身边时甚至闻到一股浓烈的汗臭味。
尹真不禁微微蹙起了双眉。
同样都是农村人,差别怎么这么大。
“致远,你回来啦。”后妈好像有点紧张,两手一直不停的搓着围裙,勉强笑着,“海子过来给孩子们送点鸡蛋和腊肉。”
看见田致远进屋,海子也赶紧站起来,嘿嘿笑着,“致远,回来啦,外面挺热的,快坐。”端起自己面前的水杯,双手递给田致远,“来来,这杯水我还没喝,你喝了吧。”
这个海子还真是一点不拘谨,说话的语气就跟自己是这家主人一样。再看海子那双手,十个指甲缝里全是黑漆漆的。尹真立马心揪起来,生怕田致远这平时大大咧咧惯了的真给顺手接过来喝掉。
田致远笑了笑,在茶几左边的单人沙发里坐下来,“我不渴,海哥你自己喝吧。”说完转过头对尹真说:“帮个忙,卧室的床头柜里有烟。”
尹真松了口气,进房间拿烟去了。
“海哥,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看咱妈?”田致远笑眯眯的,很随意的闲话家常。
海子也不介意,放下水杯坐回去,两手撑着膝盖,呵呵笑道:“哪儿啊,这不是开学嘛,送孩子到学校报名,就顺便带了点鸡蛋什么的来看看你们。”
田致远了然,“哦,你家龙龙该上一年级了吧。”
“是啊,可是现在学校把年龄卡得很紧,九月一号之前没满六岁的孩子都不让报名,龙龙是十月份生的,还差一个月满六岁,所以我还没给他报上,哎!”
田致远看看他后妈,后妈脸上一片尴尬之色。
“致远,给你!”尹真拿了烟出来递给田致远,顺便在他沙发上的扶手上坐下来。
“来,海哥。”田致远把一包硬盒中华丢给海子。
海子一看牌子,哎哟叫了一声,“中华啊,这么好的烟,我平时都只抽四五块钱一包的呢。”说着就撕了封皮,拆开倒了一支出来准备吸。
田致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他后妈先他一步夺了海子手里的烟,板着脸骂道:“你八辈子没抽过烟是不是?我们这儿三个都不抽烟,也闻不得烟味儿,你就不能回去以后再抽啊。”
尹真都被后妈这一举动给吓愣了。
海子一看他妈当着致远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的面戳他面子,登时不高兴了,脸黑得能拧出墨水,冷哼一声,“妈,好歹我是你亲儿子,你说话做事之前能不能想想这点?”
后妈顿时禁声不语,别开的脸上表情十分复杂。
田致远沉沉地盯着海子看了一眼,转过头拍拍尹真的手臂,轻声问道:“累不累?要不然进房间睡一觉吧。晚饭的时候我叫你。”
尹真愣了愣,明白了田致远的意思,于是跟后妈和海子打个招呼,进卧室睡觉去了。
海子本来黑着脸,可一看尹真进了田致远的卧室,不由的好奇,蹙眉,替田致远不值一般地说:“致远,那个人是你家的保姆吧?怎么睡你房间啊?这也太没规矩了吧。”
田致远回头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笑道:“这没什么啊,家里房间就这么几个,他又不是女人,睡我房间有什么可奇怪的。”
后妈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两声,说:“海子,你不是有事要找致远吗?赶紧跟他说吧,他最近也忙,你赶紧说了他也好抽时间给你安排。”
其实田致远从看见海子在家里那一刻就知道他肯定有事要找他,这个人总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以前没少被他麻烦,今天让帮忙弄个低保,明天让借个千八块钱……总之都是些芝麻绿豆却又很烦人的小事。
田致远向来大度,看在后妈的面子上能帮就帮,能借就借,看他的口气,今儿这事可能跟孩子上学有关系,想来也不算什么大事。
“海哥是为了龙龙上学的事情找我的吗?”
海子明显对他妈的口气很不满,但是一听田致远问他,立刻又缓和下来,“是啊,刚刚也说了,今年学校把年龄卡得严,有两个小孩儿据说就差半个月满六岁都被打回幼儿园去了,龙龙这还差了一个月,去了两次跟老师沟通,人家就是不松口。我想起来你不是跟那个中心学校的校长李林宽认识吗?你看能不能帮忙给说说,通融一下。”
李林宽田致远的确认识,还不止如此,那人至今还欠着他三万块的赌债呢,这点小事,他打个招呼是完全没阻碍的。
“这事儿好办,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说说。”田致远说做就做,立刻掏出电话给李林宽打电话,三言两语就说好了,“你明天就带龙龙去找一年级的冉老师报名,他会跟他们打招呼说的。”
海子顿时笑容满面,“哎呀,还只致远你有能耐,像我,跟那个负责报名的老师磨破了嘴皮子都没能让她给我开个后门,你这一个电话的事就给我弄好了,呵呵!”
后妈也挺高兴,站起来说:“既然事情办好了,海子你就赶紧回去给孩子准备准备明天早点到学校去,鑫鑫和妞妞他们幼儿园都开课两三天了,小学就更不用说,你啊,紧赶着点,别耽误了孩子的课程。”
“妈,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赶紧走啊?”海子又垮了脸色,扭着脑袋口气相当不好,直问得他妈都尴尬愧疚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田致远见状,怕这母子俩又要起争执,赶紧起来将他后妈推进厨房,“好了好了,海哥难得来看您一回,怎么说也要吃顿饭吧,您赶紧做饭去。”
后妈拧着眉,有些焦急地瞅了瞅田致远,她不是不心疼自己的亲儿子,可正因为是亲生的所以知道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怕他仗着田致远为人大度又顾忌她这张老脸而肆无忌惮提些过分的要求。
田致远心知肚明,但他还真的没办法不看她人家的颜面。
“海哥,难得来一回,吃了饭再走。妈也是着急龙龙上学的事,怕孩子耽误上学,没别的意思。”田致远回到客厅,站在海子面前跟他解释。
海子哼了一声,嘟咙道:“我看他就是不想看见我,怕我给你们找麻烦。”
田致远走回沙发里坐下,从茶几上拿过烟盒抽出一支递给海子,“你别这么想,会伤妈的心的。”
海子接过烟点上,抽了两口,古怪地瞅着田致远,说:“她哪儿会伤心?在她眼里,你才是她亲生的。说起来,你可得好好对我妈,我和我妹可是没指望她养过一天,却养了你几十年,你要是不好好对她可说不过去啊。”
田致远笑笑,眼里有一丝冷意闪过,“这不必你提醒,哪怕她跟我爸从来没拿过结婚证跟我没半点血缘我一样会给她养老送终,不会亏待她半分。”顿了一秒,“绝对比你这个亲儿子还要孝敬。这样你放心吗?”
田致远随和的时候可以比任何人都好说话,犀利的时候也可以让人望而生怯。这一番看似寻常却隐含讥讽的话令海子当场难堪起来,一时间讪讪的不知如何作答。
田致远也不搭理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说:“妈在做饭,你自己坐会儿吧,我还有点事要做,就不陪你了。”
“诶致远!”田致远刚起身要去书房,海子就站起来喊住他,“那什么,我还有点事想求你。”
“……”难怪后妈一个劲儿催促他赶紧走呢,原来还有事儿要帮忙。田致远默默叹口气,“什么事?”
海子踌躇了一下,抓抓耳根,声音低了两个度,说:“我想找你借点钱。”
又是借钱!
田致远记得三年前借过他一万块搞养鸡场、前年借了两千块给他买摩托车、去年春节的时候又借了三千给他买三轮车,统共一万多到现在也没还给他,现在又开口说借。
这人真是……
田致远勉强笑了一下,“要借多少?”
“三万!”
“……”田致远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你借这么多干嘛?”
海子估计也很不好意思,还很紧张,抓耳挠腮的小动作不断,“那什么,我想买一辆面的,跑县城到元水镇的客运。”
田致远右手抱着左手臂,吸了吸鼻子,“海哥,跑客运没绝对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海子急了,“怎么就不容易了?我看着镇上那些跑车的一个个都财大气粗的,很赚钱啊。”
田致远深吸一口气,做了个手势,让海子坐回去,然后他自己也重新坐下来,“海哥,我跟你说啊,县城到元水这条线,一直是三个人独掌着的,余家的余老幺,向鸿飞,还有洪彪。这三个人简单来说就是这条线上的霸王,但凡在跑这条线的司机,一定要等他们三个人的车都装满了客之后才能拉客。但是元水到县城每天又有多少客源?他们三个人的车几乎就包揽了每天的客源,剩下的司机根本拉不到什么客人。你要是挤进去,一个新手,别说是那三个霸王,就是其他那些司机,也不会让你拉到客的。”
元水镇的民风其实相当粗蛮,男人女人都带着一些野蛮气,就连这些跑客运的司机都跟土匪差不多。其中数田致远所说的那三人为首,他们拉客的时候绝对不允许别的司机在场,得等他们走后,剩下的客人才能归别人。
海子什么都不懂,仅仅只是看着人家的皮包很鼓就以为跑客运赚钱,殊不知,好多司机是顶着那三个人的拳头苦苦撑着的。
但是海子显然不这么认为,“这有什么啊?致远你在镇上有那么多人脉,连余老大都要给你三分面子,我只要说是你哥,那些人怎么着也得给你面子让我拉几个客吧。”
田致远无力了,敢情海子不仅仅想借钱,还想打着他的旗号开辟客运这条荆棘之路。
这算盘打得可真响,丝毫没想过会不会给他田致远带来什么麻烦。
摇摇头,田致远强打起精神继续跟他解释:“海哥,面子是别人给才会有。我是认识那些人,可他们绝对不会买我的帐,我跟他们不是一个道上的,井水不犯河水,这是江湖规矩,他们不来犯我,我也绝对不会去犯他们,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海子一没见过时间的农民,哪儿知道田致远说的这些弯弯拐拐,只当他是不想借钱给他,于是板着脸阴阳怪气地说:“行了致远,你要是不想借钱给我就直说吧,拐这么多弯干嘛?我又不是不识趣的人,你直说了我也不会死赖着你的。”
田致远顿感头疼不已,“海哥,我没不想借钱给你,而是跟你分析这件事的利害。你说你三万块钱买辆车回来,每个月的油钱是非烧不可,但是你到时候开着它却连油钱都赚不回来,你拿什么养它啊?你以为养一辆车很容易吗?”
田致远那辆suv还是省油的类型,即便这样每个月也至少要两千块出头的消耗,海子一农民,不种地完全没别的收入,光靠车又赚不了钱,不等于买堆废铁回来么。
“算了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海子不耐烦的站起来,故意自叹自怜,“哎,我他妈也真是可悲,自己个儿的亲妈没养过自己却养了别人,平时看着挺仗义的人,老以为会把咱当成兄弟,原来关键时刻也就跟外人没区别,哎!枉我妈掏心掏肺的。”
田致远闭了闭眼,强作笑脸,跟着站起来,“海哥,有话好好说,别拿咱妈说事。一码归一码,这事儿跟她老人家没半点关系。你要借钱我不是不借,但好歹你也得有个周全的规划,不能想起一出就是一出。”
海子扭过头来,斜睨着他,“我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我想正儿八经赚钱还不行吗?你平时口口声声跟我兄弟长兄弟短的,关键时候当哥哥的想你拉一把你都不乐意,算什么兄弟啊,枉我妈不养我来养你,你也好意思。”
“他好不好意思也是对你妈,跟你有什么关系?”
田致远正要反驳,突然听到尹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回过头,看见尹真一脸不爽地站在卧室门口,抱着双手冷睨着海子。
“尹真……”
“你别说话!”尹真呵斥一声,田致远立刻住嘴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花花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