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见他穿的根本不是病号服,而是很休闲的一身t恤短裤,而且气色没有任何异常,帅得那位开电梯的小妹妹一直偷偷瞄着他看,又略放下心来,“我……正要出去吃午饭。”
景澄点点头,带着笑上下打量她一番,“那一起吧,你好像没带钱夹。”
倪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就这么下来了,除了手机和一串办公室的钥匙之外,什么都没拿。随口扯谎果然是会遭报应的,“我,上去取一下。”
他又不经意地拖着她的手肘将她往外带了几步,“不用了,跟我吃饭不需要你付钱,还想吃第一页那些吗?”
这人可真讨厌,装得挺大度,一张嘴就扒小肠儿、拆老底儿。
难得找到机会跟她一起吃饭,景澄也没想真气她,俩人就近找了家店,景澄按着记忆点了几个倪澈喜欢吃的菜。
她特别喜欢吃海鲜,但十分不愿意摘刺儿剥壳儿,很不巧,这两件事景澄也不喜欢做,于是就点了无骨的香煎银雪鱼和一品蟹黄堡。
景澄盯着菜单上浑身披甲的皮皮虾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份儿清蒸的,反正欠她的,给她剥一次壳也没什么。
菜上齐,倪澈就不客气地认真祭起了五脏庙,真的是特别合她胃口,若不是景澄总提醒她再吃些青菜就更美好了。
他剪开皮皮虾两边的硬壳,将虾肉翻出来递给她,“你在国外的时候是不是吃不上饭?按照你这种吃法,可不该是现在这个体重。”
“功课比较忙嘛,一天就吃两顿饭,也经常有一顿的时候……而且我没什么时间打工赚钱,当然要省着点儿花,保证不会饿死自己就可以了……”其实她还想装得忆苦思甜一点儿,可惜面部肌肉不太配合,若隐若现地勾出一抹笑意出来。
倪澈只好偷偷低了下头将笑场这条遮掩过去,却看到景澄捏在手里的皮皮虾抖了一下,随即一滴血珠从他拇指上冒了出来。
倪澈迅速地抽出纸巾按在那处被虾壳刺破的皮肤上,幸好晕血的这位刚刚在发呆,反应过来的时候血色已经被纸巾吸掉了。
“别剥了,我就说吃这个实在太费劲了。”
景澄看了一眼她面前的空盘子,自己这边堆了一座小山似的虾壳,没觉得你吃得有多费劲啊。他随意将手指上的血抹干净,染了鲜红的纸巾就丢在一边。
“倪澈指着血迹问他,你现在不晕血了吗?”
“这么一点有什么好晕的?”
“那我昨天擦破的地方还没这个出血多呢!”倪澈抬手给他展示结痂的手肘。
景澄赶忙敬谢不敏地摆手,“还是不用看了……我晕你的血,不论多少。”
☆、你要多少(01)
我晕你的血,无论多少。
他这句话一出口,倪澈顿时觉得自己给一口唾沫噎住了,这才感觉出饱来,“我吃好了,你快吃吧。”
“还生我气吗?”
“我应该生你什么气吗?”倪澈茫然地摇摇头,“你还没出院吗?你……”
景澄大口地扒饭,吃得很香,没有半点病容,“昨天他们非让我做一堆检查,有几个结果还没出来,先住着呗,住在这里不用上班。”还能经常见到你。后面这句他就着饭咽到了肚子里。
“你的检查结果,到时候可以给我看看吗?”她提这个要求的时候有些心虚,你当自己是谁呢?
“可以,”景澄答得倒是很痛快,“小澈……你以后不用担心我会骗你。”
倪澈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她对他并不是那种一朝被蛇咬的警觉,而是屡教不改的犯傻,又何必用这样的话来安慰她呢。
解围的手机铃音响起,并不是熟悉的斯卡布罗集市,倪澈举起手机接电话,景澄心想,那首曲子,是他的专属铃音吧,自己对她来说到底还是特别的存在。
“……您放心,这些反应都是正常的……我理解……”倪澈像是在努力同对方解释什么,又像很难插上话,眉心越锁越紧,“……这样吧,我现在就过去看看孩子,您先别着急……我马上就到……”
她挂断电话长叹了口气,“你慢慢吃,我得先回去一趟。”
景澄放下碗筷,“我吃好了,一起走,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患者家属可能太紧张了,我去跟他们解释一下。”倪澈面上难掩无奈,上午那台手术的患儿在麻醉药效过了之后苏醒过来,但是表现得有些嗜睡和精神萎靡,其实这些都是刚刚恢复知觉后的正常反应,患儿家属实在太紧张了,非说是孩子因为全麻影响了神志,逼着小护士给麻醉师打电话讨说法。
景澄随着倪澈刚转入vip病区的走廊,前面堵在护士站的几个男女老少就一股脑围拢了过来。
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珠光宝气的女人率先发难,差点儿就把手指戳到了倪澈的脑门儿上,扯着嗓子大声质问,“你说我们好好一孩子,做个手术醒过来怎么就变这样了啊?
原来我那外孙可聪明了,不到两岁就会背床前明月光,现在喊他他都跟没听见似的,是不是你们这麻药给上多了啊?
大夫不是说心脏手术很成功吗,要是我外孙脑子坏了,有个好心脏又有什么用啊?
我跟你说,这孩子就是我的命根子,出事了你们谁赔得起啊?”
横是倪澈肚子里有一车话,愣是找不到机会插嘴。
女人身后跟着的几个亲友也随声附和,好像他们家孩子真的已经变成了无药可救的白痴,一个个横眉立目都要讨说法。
“麻醉过后,患者从苏醒到神志完全恢复正常,大概需要6至12小时,”倪澈艰难地在好多张嘴中间见缝插针地解释,“我可以以我的职业道德保证,您孩子目前的生命体征和反应都是正常的……”
“你胡说!开了那么深一刀,醒了之后都不知道喊疼叫正常吗?别骗人了,6到12小时你们人早跑了,我们还找谁负责任去?!还职业道德,我看你就是职业凶手。”
另一个地中海式谢顶的男人挤到前面,抖激灵似的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叫你们医院领导来,还有你,你必须给我写个保证书,保证我们孩子今后没有任何后遗症,否则你要赔偿我们的全部损失!
知道这孩子是谁么!你一个小小的麻醉医生就是卖身也赔不起!”
他的话刚出口,领子就被人薅了起来,男人借力向前踉跄了几步,景澄松开手,盯着谢顶男人冷冷地说,“跟她道歉。”
对方人多势众,一看这边有人先动手,纷纷按捺不住情绪骚动起来,平日里冷清的vip病区登时开成了一锅粥。
两名护士左哄右劝,半个字也没听进人家耳朵去,白白挨了几下推搡。
“你们出了医疗事故不承认,还想打人吗?还有没有天理了啊——”女人的声音尖利刺耳,费力地托着一身金碧辉煌扭身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