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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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梅村其实是时崤亲手封上的。

事情发展至此,还要从上一回宴江被引进鬼境陷阱说起,那夜时崤深入施救,施展鬼力中大意泄出几丝气息,叫圭风因此而锁定了爱梅村——本是无谓应战,泄露也就泄露了,哪成想圭风自知把握不高,竟丧心病狂至直接将鬼门开在了此处地界,放任诸多小鬼直接涌入人间,打破了爱梅村的阴阳平衡之象。爱梅村的命运由此转折,起先只是老弱病残偶能窥见游荡的鬼影,但随着阴风不间断地从鬼门吹向人间,到昨日,它们已经能直接出现在所有人类眼前,甚至加害阳气衰虚者了。

封住村庄,本意并非囚禁村民,而是为免鬼气四溢,以至让这场无妄之灾扩大到不可收拾地步的无奈之举。只是这样一来,鬼气无法排出,翻倍地堆积在这里,小小的村落便成为了夹在两界之间的不阴不阳之地,注定成为这场鬼府之乱的牺牲品。

非是帝王无情,保护所有子民不过是理想中的桃源,当灾难真正来临之时,上位者能做的,只是权衡出一个伤亡最少的计策。下要提防圭风的疯招,上又忌惮仙界的制裁,一个被篡位的鬼王所要担起的压力,远没有他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康沅例行了报告鬼府的近况:圭风凭着腾角刀大开杀戒,强行坐上鬼王之座,自封“天命鬼主”,但混沌丹才是真正的鬼首信物,众鬼难服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所谓新主,便被其大肆屠杀,整个鬼府一时之间乱作一团、哀声遍野。

当——

锣声一声又一声地响,高亢之后,余音带着渗骨的愤恨与凄凉。

时崤毫不在意:“急什么,混沌丹一日在本座身上,他就一日不可能颠覆鬼府。”

就像人间皇帝的玉玺、仙界天君的宝器,混沌丹是至高权力的象征。它是用混沌初开时最存粹的第一抹鬼力凝练而成的灵丹,能在辅佐宿主鬼气运转的同时化以自养,所以在经历过无数的宿主、修炼了万亿年月之后,早就不仅仅是象征权力的物件了,叫无数狼子野心之辈趋之若鹜的,更是它本身所承载的巨大能量源。

混沌丹表面上是由代代鬼王传承至今,但本质里,是它自己选择了每一代的鬼王。时崤的定力,来自于对自己力量的自信,也来自于混沌丹从他受伤至今从未消失的忠诚。

他神情淡然地倚进椅背,好让怀中人类靠得更舒服些,动作间带着黑袍往一侧滑动,露出其下半截白生生的小腿,脚踝处还点缀着几点青红交错指痕。

康沅赶忙垂下双眼。

他今日特地带了自己的头颅出门,本是因为主子身边的人类每次都怕极了他,却没想到早不来晚不来,这一来恰恰好就撞见了主子与人温存情景,哪怕没有看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却还是尴尬极了。

好在他的主子没有追责的意思,深色淡然,又说起了另外的事:“上回要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

略有些许。康沅赶忙从袖中掏出两本薄薄的书籍,用鬼气托着送上前去。他的主子翻开叠在上头的那一本,大致浏览了几眼,嘴角就勾出了势在必得的冷笑。

“这便够了。往后不必再来,在鬼府等着恭迎本座便是。”极为狂妄的语气。

但那可是时崤,根本无需高座与华服的加持,他只是普普通通地坐在那里,都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与霸气,康沅永远不会对话里头的内容产生半点质疑。

蜷成一团的人类在无意识中发出模糊的梦呓,似被梦魇缠身,小小声地哀求着什么,脸颊一蹭一蹭地往他的衣物里钻得更深。时崤低头看了一眼,眼神有一瞬间的无奈。

他挥挥手:“回去吧,还有——看好圭风。”

当——

康沅领命告退。

余音消散,屋内回归了落针可闻的寂静,便衬得外头此起彼伏的惨叫与嚎哭声更加凄厉了些。

无数面容可怖、没有神智的鬼魂在爱梅村的各个角落盲目游荡,不停不休地寻找着他们熟悉的那位鬼王,过于破败的鬼体经不起折腾,残腐肢体很快掉了满地,哪怕只是半透明的虚影,也足以对没见过世面的淳朴农民造成巨大冲击。

火舌劈里啪啦,眨眼间就吞噬掉成堆的木柴,然后壮观地燃上天际,仿佛要在黑夜中制造出另外一个太阳,从而驱散阴气,求得平安。而这也确实是有效的,人群的十步之内,小鬼纷纷连滚带爬地退开,让出了一道互不干扰的河界。

可人类的视力岂止十步之远?入目之景,没有一处还能算得上是人间,孩子们被母亲牢牢抱在怀里,也能感觉到了怪异的氛围,只敢咬着被角低声抽泣,格外的压抑。

这是爱梅村的末日,没有人不绝望、不害怕。

宴江也睡得格外不安稳,大约是身体里含着鬼精吸收太难,涨得太不舒服,他时不时被梦魇缠身,在睡眠中痛苦地抽搐。

时崤没有替他清洗的意思,只放了一抹鬼气出去强行加深他的睡眠,一只手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则空出了出来,翻开康沅带来的第二本书。

不是什么古籍秘录,而是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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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所有凡人寿命的生死簿。

他翻开内容寥寥的内页,两指轻点纸面,以某些特殊的流速灌入鬼气,就有无数血红字符流淌而出,在内页空白之处翻飞滚动,转瞬间又有序地逐渐淡去,反复数次之后,鬼雾散开,其上只留下最精准的信息。

锦县之西爱梅乡,宴氏二十九代独子宴江,阳寿——未知。

啧。

时崤扔开籍册,不满地揉了揉自己眉心。

生死簿上阳寿未知者并不少见,因为除了命格平庸、一生碌碌的百姓外,世间还有少数生来不凡的大命格者。对于此者,天道不会拘定他的一生,因为其在任何一个时间点上做出的任何一个抉择,都会让整个人间拐向成千上万中不同的结局,所以他的阳寿便也因此无法定数。就私心来讲,宴江并不一定就是这样的大命格者,也有可能是大命格者在某个抉择点上会影响到的人,生死几何,需得待到大命格者届时做出抉择了,才能在生死簿上显出确定的阳寿来。

时崤自然清楚这一点,只是有些不爽罢了——如果只是个最普通的凡人,他作为堂堂鬼王,大可以直接篡改生死簿上的寿命,带着他的人类宠物一起回到地府。但只要宴江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是大命格者,或者是大命格者成长过程中的关键一环,他就绝不能冒这个险去为所欲为,否则稍有不慎,扰乱了人间秩序,必定会惊动到仙界。

这意味着,回到鬼府之日,他必须留他的人类宠物独在人间,甚至就连需要等待的时间也是未知的。

时崤用力地咬了咬熟睡人类的下唇,像在泄气。

区区人类,区区书生,甚至连宴家的后代都不一定是……

没有公鸡的啼叫,清晨第一缕日光在悄无声息中破开了黑暗,光明与温暖来到人世间,渐渐盖过了肆虐的阴气。看似无比寻常的一次日出,却带来了爱梅村所有村民生存的曙光。

劫后余生,没有人说得出话来,男女老少互相对视,每一张脸上,都淌满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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