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政一走,屋里一片寂静,关洁一个人睁眼坐到天黑。
屋内漆黑空洞,屋外灯红酒绿,正是风流时。
关洁坐到腿麻了才动弹。
晚七点,关洁翻出手机,打开通话记录,找到三天前的一通电话重新拨了过去。
嘟、嘟、嘟……
手机铃声连续响了十几秒,那头才摁下接通。
电话里,陈川语气不太确定问:“关姐?”
关洁避开打招呼的环节,直截了当问:“祝政在里面是不是受欺负了?”
陈川听到这话,一口水噗呲喷了出来,人也咳得脸红脖子粗。
关洁也不忙,等他好点了才继续问:“他是不是出过什么意外?”
陈川沉默好一半天才承认:“是。出过几次意外。”
关洁咬了咬牙,不依不饶问:“他怎么了?”
“被打过两次。一次在腿,一次在胸口。两次都差点闹出人命,要不是医治及时,恐怕——”
许是不愿意面对现实,陈川不愿提及这事,转而说了别的。
“潘家不肯罢休,委托不少人要论罪哥。哥不肯让人帮忙,也不允许探监,我们没法插人进去。进去那两年,我每次去,他都拒绝探监。”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那几次事情闹大了才了解一星半点。其他的……只有他自己清楚。”
“可光我看见的,都够他受的了。关姐,哥能是现在的模样,已经很不错了。我在之前甚至以为……以为他……”
陈川说到一半,似乎说不出口,组织了好长一段时间语言都无法开口,最后深吸了一下鼻子,满是无奈说:“那里面什么人都有。就算有人管,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在眼皮底下。有的人玩得疯,荤素不忌。还有的人耐不住寂寞……哥这样的,很多人都……。”
这话一出,关洁忽然没勇气问了。
陈川话没说透,可意思全在那儿了。
她连事实都不敢接受,那祝政呢,祝政又是如何度过那些日子的呢?
第12章 别把嗓子唱坏了
2017年12月31日,下午五点,祝政肇事判刑第八天,关洁借了傅津南东风,得以探望祝政最后一面。
关洁至今记得那是个阴天,天灰蒙蒙的,云层又暗又低,看不出边际。
她在探监室等了足足祝政半小时才见到人,这半小时足够漫长,漫长到需要她用分秒来拆分。
每等一秒,她身上仅存的理智、勇气就少一分。
那是个去旧迎新的日子,北京大街小巷都挂满了红灯笼,整座城都笼罩在新年新气象的热闹里。
全国上下都在期待各个电视台的元旦晚会,期待主持人倒数一二三进入新的一年,期待新的一年可以万事胜意、健康喜乐。
关洁来之前去了趟广济寺,她想给祝政求个平安符,以此保佑他平安无事。
只是走到寺门口,关洁望着那古朴、暗红的寺门,忽然不敢踏门而入了。
她站在寺门口,迟迟未动,不肯进去,也不愿走。
她抬头望去,庙里人山人海,全是欲望满地的俗人。
她眼睁睁看着他们烧香焚纸、鞠躬作揖,然后默念阿弥陀佛,求佛保佑万事万物。
香客浩如烟海,抬头低头皆是脑袋,关洁刚想挤进人群,耳边忽然响起祝政的声音。
“求佛不如求己,拜神不如拜自己。”
轰地一下,关洁心中大神猛然碎了一地。
关洁蓦然回首,以为回头就能瞧见祝政,瞧见他叼着烟、吊儿郎当立在人群嘲笑她这病急乱投医的样子。
可她找遍所有角落都没瞧见祝政的身影。
那一刻关洁失望透顶,眼里满是遗憾。
才明白,佛不渡他,神也没救他。
—
探监室狭小空洞,只墙顶开了扇小天窗,天窗处,一束弱光缓缓从天窗打下,落在探监室的桌面、地面,构成明暗交接的两面。
光影里,满是细碎、多得数不清的灰尘。
关洁刚好坐在明处,而姗姗来迟的祝政,自动坐在暗处。
他俩面对面坐着,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好似划了楚河汉界,你不见我,我也不见你。
有那么一瞬间,关洁想,他们这样界限分明到没有交集,是不是再也没有重逢时了。
以至于她见到人,她试图将能说的、不能说的全说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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