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勾起嘴角,轻轻摇了摇头。
话说他们京兆府的这位司仓参军,不仅说话喜欢卖关子,而且表情还甚为丰富,陆宴时常觉得让他在京兆府任职着实是屈才了,若是去茶楼说书,定会火遍长安。
孙旭喝了一口茶,笑道:“这事,还同陆大人你也有关系。”
陆宴一边翻着近来的案子,一边道:“是么?”
孙旭道:“去年十月,王照等人拐卖未出阁女子那个案子,陆大人可还记得?”
陆宴诧异道:“这案子难道还没结束?”他离开京城时还是冬季,眼下可都三月了。
孙旭递给了陆宴一张案卷,道:“我们在拿到搜查令后,抄了王照的家,王家果然修了密道,我们一进去,便发现里头都是失踪女子的尸体,那等场面,就是见多识广的周仵作都忍不住吐了。只是我们晚了一步,到那儿时,王照早已跑没影了。”
孙旭看一旁的司仓参军跃跃欲试,便道:“成,你来说吧。”
司仓参军眼睛一亮,双手一拍,大声道:“王照跑了,他那鲜卑族的姐夫也跟着跑了,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于有一天夜里,我等在郑大人神机妙算的指引下,捉到了王照极其同犯。”
这时郑京兆刚好路过,十分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孙旭低头一乐,不禁腹诽:这周大人后脑勺定然是多长了个眼睛,不然怎么郑京兆刚出现,就准确无误地拍上了马屁?
要知道,他们能抓到王照等人,靠的可不是郑大人的神机妙算,而是靠的那幅画像。
这时,郑京兆缓缓道:“这个案子能破,还多亏了陆大人找来的那位女画师。”
听到这位女画师,司仓参军不禁更激动了,“陆大人,您若是在,定然也会惊叹的!那王照的姐夫,当真是鲜卑人!样貌与画像一模一样,就如同临摹一番。”
陆宴一愣,虽然知道司仓参军说的肯定是夸张了些,但他也能想象到,她画的画定然是有些神似的。
毕竟沈甄的画工,确实是他见过的,最有灵性的。
散值时分,孙旭对陆宴低声道:“陆大人上次带来的那位女画师,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陆宴皱眉,“孙大人有何事?”
孙旭道:“我手上恰好有一个案子,也需要画人像,若是大人……”
陆宴脚步顿住,嘴角勾出了一丝十分虚假的笑意,“抱歉了孙大人,她的身份,我实在不便告知,至于原因,孙大人也能猜到。”
孙旭了然地点了下头,不禁小声遗憾道:“哎,女子囿于闺阁之中,连自己的才能都不能肆意发挥,可惜,实在是可惜。”
上了马车,陆宴眼眶莫名发胀。
也不知今日是个什么日子,竟一个两个的都要找她。
杨宗低声道:“主子,咱今日回国公府吗?”
陆宴长吁一口气,“不回。”
——
掌灯时分,陆宴推开澜月阁的门,沈甄并不在屋内。
“她呢?”
墨月会意,忙道:“姑娘在东厢。”
澄苑的东厢其实是两间,中间以黄花梨木圆雕鸟兽纹嵌玉的长屏风隔开,里面一整面墙皆是书架,摞满了各类的杂记和陆宴收藏的书画,外面则设了一张罗暗榻,东墙上还挂了一张“九鱼图”的悬画。
沈甄正坐在罗汉榻上,摆弄着一些画卷,灯火映在她脸上,几张未阖起来的画卷散落在她的膝上,满室的墨香,不禁为她多增了一分书香气。
陆宴信步走上前,沉声道:“你在这折腾什么呢?”
他的嗓音天生低沉,带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只不过沈甄听习惯了,也就不怕他了。
闻声,沈甄缓缓朝陆宴看过去,只见他外头披着玄色兽蝶纹锦大氅,里面穿的则是那件分外熟悉的暗紫色官服。
这样深色的衣裳,总是将他显得冷清又不近人情,但如果同他此刻眼角柔和的目光融合在一起看,便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沈甄不得不承认,作为朝廷命官的他,确实要比卫家卫晛要更迷人一些。
他径直走到她身边,随意拿起了一幅画,看了看,道:“这是你画的?”东厢的房里有那些画他大多都记得,这幅墨还未干的,定是她的杰作。
沈甄点了点头,“嗯。”
陆宴挑了下眉,好奇道:“怎么突然画起山水了?”
沈甄的脸颊微红,她拽了一下他的衣襟,柔声道:“大人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吗?”
陆宴故意蹙起眉头道:“哪件?”
果然,小姑娘的脸上露出了点急色,“大人不是同意我三月初七去大兴善寺了吗?”
陆宴拉住她的小手,“嗯,想起来了。”
沈甄靠近她一步,抬脚,附在他耳边悄声道:“我想把这些画卖掉,然后去找圆沉大师替母亲诵经祈福。”
剩下的话,她不说,他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合着,她是这两天一直在东厢捅捅咕咕,是在攒香火钱呢?
</div>
</div>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