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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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云峰的二弟子回峰了。

他游历许久,今次一归,便等不及要去给师妹献宝。彼时大师兄正在晚月居陪着小师妹闲话,林啸雪甫一进去,看见师兄,便把嘴一撇,转眼只对小师妹笑:“师妹快看我带了什么来!”

珑晚好奇起来,看二师兄自储物袋中掏出一面水镜,被勾花的银木稳稳框成半身大小,自浮于半空,镜面还泛着缕缕水波。

“真好看。”珑晚跳下宽椅,凑近前去,“二师兄要送我么?”

“是啊,路上淘的玩意儿,看着漂亮,便想着给小师妹的妆奁再添面镜子。”

林啸雪说罢,瞥了眼坐在原处喝灵茶的珑迟,又道:“许是比不上大师兄平日送小师妹的东西……只要小师妹喜欢就好。”

珑迟巍然不动,连飞他一眼都懒得。珑晚立在镜前,闻言便笑:“我喜欢极了!这镜上虽有水波,却映得分明……咦?”

林啸雪闻声也探过头去,看镜中的豆蔻少女被一阵水雾笼住,渐缩渐小,成了一个垂髫稚童。身侧已有脚步急急冲来,林啸雪僵着身子,转头一看,原本立在镜前的小师妹,赫然成了镜中的稚童!

稚童仍是蓝发蓝眸,一对幼小龙角立在额顶,全然是小师妹幼年的模样。平日不曾放出的龙尾却像是控制不好,在地上轻摆两下,她茫然的蓝瞳看了看镜子,再望着沉默的师兄弟二人,问道:“你们是谁呀?”

她又打量了一遍周身的摆设,像是还算满意,才把目光落在珑迟身上,仔仔细细看了两遍,歪着头问:“你长得好眼熟呀,你也有角角和大尾巴,你就是我娘说的负心汉的爹吗?”

珑迟吐了口气,转头对着面露震惊的师弟笑道:“二师弟有何解释?”

林啸雪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还不等回,小珑晚先有不满:“你不许跟他说话,你要先跟我说!”

珑迟从善如流,对着她时温柔得多:“我是你的师兄。”

林啸雪不甘落后:“小师妹,我是二师兄!”

小珑晚却有些狐疑,叫两位师兄多费了些口舌才消了疑虑。又被珑迟哄着照了几次镜子,看镜中的小人转首摆尾,便是她喜欢自己好看,也终是有些烦了。她虽不知为何自己从家中突现在这陌生之处,却并无危机之感,娘留给自己的宝物也无示警之意,便放松得多,要人陪自己出去玩耍。

珑迟便挑了一个行事妥帖的仆役带她,自己同师弟缀在她身后,使她处于目之所及处,才向师弟问道:“如何?”

方才哄小师妹照镜之时,他同师弟也对镜自顾几息,小师妹不曾恢复,他二人也未有返幼之势。

林啸雪思索着:“若非针对女修,便是修为之故了。这镜子许是只对元婴以下的修士生效。”

珑迟便问起这镜从何而来,可知明细。

“从一处秘境中得来的……我看过无甚异样,以为是面普通的水镜……”林啸雪略为心虚地退开了些。

珑迟微笑:“二师弟,不知底细的东西,也敢拿回来送与师妹?”

林啸雪又退开了些,估量起待会若真被珑迟揍一顿,他有胜算几分。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一个小小身影踩着雪哒哒跑来,珑迟离她近些,便被拽住了衣角,看她另一只手似是也想拽住师弟的,却隔得远了些,只在空中下意识抓了抓便放。

小珑晚抬脸看着珑迟,使劲拉了拉他的道袍:“你太高啦,我仰着脖子好累,我一来你就要蹲下来呀。”

珑迟便半蹲而下,林啸雪也在一旁俯身,看小师妹打了个哈欠:“我玩累了,你们把我送回娘那里吧。”

林啸雪颇为发愁地看着这小小师妹,也不知如何让她恢复,紫瞳一转,便看到珑迟眨着一双笑眼道:“小师妹忘了么?便是你娘将你送到这里的。”

小珑晚一怔,松了拽着衣角的手,认真看了看珑迟的神情,似乎辨不出有假,也看不出恶意,便瘪了瘪嘴:“那我再多留两天。”

她却也不想自己走路了,又打量了一遍两个师兄,挑了身形更高的珑迟要他抱。林啸雪看着被大师兄抱在怀里的小师妹,她一被抱稳就伸出手去,牢牢握住了珑迟的一双龙角,好奇地摸摸分叉,还要拽一拽。她还未见过除自己以外的龙角呢。

林啸雪看珑迟脸上多了几分隐忍意味,一时不知是该心酸还是该笑:“小师妹难道不喜欢二师兄吗?”

“他高呀。”小珑晚奇怪地看了眼二师兄,松了手去拍珑迟的发顶,幼嫩小手便被一把抓住拿下,她倏然跟珑迟挨得极近,听这个大师兄轻轻道:“小师妹可要回晚月居?”

晚月居?便是先前那屋子么?小珑晚点点头。待进了屋子,两个师兄又拿水镜照了一回,仍是毫无反应。

“许是有什么时限吧。”林啸雪悄声嘀咕。珑迟面色稍沉,并不多言。小珑晚已由仆役服侍着换了新送来的寝衣,她先前只是玩腻了雪才说累,现下却着实有了睡意,甚至显出了些迷糊。

她在族里时可没这么容易困啊……

那浮起的思绪都叫困意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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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小珑晚走到两个师兄身前背对着坐下,指使师兄给自己拆发。

林啸雪看了看小师妹的双髻,又看了眼珑迟,不知如何下手。两人一时未动,又被小珑晚催促:“一人一边嘛,我好困。”

珑迟便动了。

他以往也多有给小师妹拆梳发髻之时,手下飞快,为小师妹散了半边发髻,梳理顺滑,便冷眼看着师弟手忙脚乱。林啸雪是不常侍弄头发的,自己的紫色长发往往束成一尾了事,此时突扛重任,尽管小心翼翼,也难免几分笨拙,弄痛了小师妹两回,顿时自怨自怜起来:“怪我弄痛小师妹,我头回给女修梳发,不如大师兄娴熟,手下没个章法……”

话音将落,他便一个激灵,见珑迟似笑非笑地看来,心知稍后是躲不过一顿打了,反而抖擞着还要再说几句。

小珑晚却已经是困极,听不进他的表演。珑迟见状,敲了师弟一记,将小师妹的长发梳顺,便将人安置榻上。看她酣睡正甜,忍不住皱了眉,轻声道:“那水镜果真无甚危害?”

妖修幼崽不似凡人,精力充沛得多,怎会如此容易疲累。

林啸雪不能肯定,又将水镜研究了半晌,珑迟也寄一道飞书朝器峰而去,在晚月居中等候回音。待器峰长老有所回信,便打发了二师弟前去说明。

林啸雪走的时候稍有不甘,总怕小师妹不知何时醒后,就会听珑迟说尽自己坏话。但此事到底因他而起,还是对着小师妹的寝帐,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珑迟实在懒得理师弟的作态,立在榻前看小师妹安睡。他看得久了,眼前竟有蒙蒙水雾拢起,床中的稚童便在水雾中抽条,又成了少女之躯。珑迟捏着扇柄静看,看小师妹的眼睫轻抖,睁眼望来,两人静默而视,不过几息,珑晚猛然起身,满目雀跃:“二师兄到底是从哪儿找到那水镜的?好玩极了!下次我要带水镜回族里给娘看!”

珑迟有些诧异:“……方才稚童之体所经之事,小师妹都记得?”

“是呀,虽然当时模模糊糊的,但睡过之后便都记起了。”

他看过一遍师妹上下,看她似是无事,心中稍宽,才道:“师弟将水镜送去了器峰查验,以防有何不妥,许是几日便好。”

珑晚的兴致顿时消了些,想起睡前两个师兄的言行,又笑着要大师兄为自己挽发。

为何不从?师妹坐在椅上,珑迟就立在背后,他拂过师妹颈间的发丝时,师妹便微低了些头,脖颈被莹蓝的发丝网出片片的白。他的指尖轻轻自发间穿插拢起,很快便挽成了两侧双髻,余下的发肆意披散,这是小师妹一贯爱用的发型。

这般娴熟,叫珑晚想起了二师兄拆发时说的话,一时可乐。等林啸雪携着水镜回峰,见小师妹已是恢复原样,又是一阵告罪,才跟小师妹嘀嘀咕咕将水镜讲了个清楚。

珑迟也在晚月居中坐着,看两人凑头嘀咕了一阵,还往这边不怀好意地望了几眼,顿时好笑。想来是二师弟清楚了那水镜变幻的缘由,想同师妹一处折腾大师兄了。

珑迟不动声色,又喝了一口灵茶,轻叹。

天凉了,是时候行大师兄之责,好好教育二师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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