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跟着舅母走进内院,来到外祖的屋前推开门。
“爹,快看看谁来了。”舅母拉着楚清姿的手将她带进里屋。
病榻上,老人紧闭着眼,身形已然消减得可怖,好像没听见舅母的声音。
“哎,”舅母又叹了口气,拂退旁边侍候的侍女,道,“最近已经听不见了,你靠近些。”
楚清姿心中一阵凄潇,她记忆里那说话中气十足的外祖已经老成这副模样了。
“外祖。”她试探着喊了声,没成想她刚说完,外祖竟然动了动手指,只是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行将就木的人,哪怕听见了她的声音,也做不出回应了。
许久,楚清姿他们从屋里出来,心绪仍久久不能平静。
“别想那么多,你外祖知道你来了,肯定心里高兴着呢,也不想看到你伤心。”舅母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
楚清姿忍下眼泪,笑了笑道:“舅母说的是。”
她只是忽然想到前世她爹去世时也是这样,谁唤他的名字都听不见,那种令人窒息的离别之苦,让她每每想起都不能自拔。
忽然间,从回廊里传来阵急切难当的脚步声,似是一步不敢停歇地走了过来。
还没见到人,就听到那人的声音,带着十分的欢喜道:“表妹!”
舅母面露喜色道:“哟,你表哥回来了。”
楚清姿怔怔抬头,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形立在她身前,带着难言的激动道:“我还以为是伯辞又骗我,没想到你真来了,路上累不累,刚到没多久么?”
“表哥?”楚清姿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上次见祝予臣,分明还是个矮个子,如今竟然蹿得这么高了。
祝予臣点点头,难掩喜悦道:“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吗,这次来住多久?”
“我......估计着要多待些日子。”楚清姿瞥了眼身旁已经有些冒冷气的谢淮,轻轻拉过他,跟祝予臣介绍道:“对了,表哥,还没跟你介绍,这是我夫君,永安侯府世子谢淮。”
空气有一瞬的凝固。祝予臣笑意微僵,目光顺着她看向身旁的谢淮。
“夫君?你成亲了?”很显然,祝伯辞没告诉他这件事。
楚清姿点点头,道:“前些日子成亲的,世子待我很好。”
“是...是么。”祝予臣笑容淡了淡,道,“我确实是知道永安侯世子的。”
只是他知道的那个世子,分明就是个不学无术玩世不恭的纨绔浪子!
这样下三滥的人,怎么配得上他的表妹楚清姿?
谢淮面色毫无波澜,淡淡道:“我也知道一些,前年科举的状元郎,为官三年连升数职,现任江南监察御史祝予臣。”
记这么清楚,概因那年祝予臣金殿受封,好大的风头,当时谢淮也在场,只是没想到那人竟是楚清姿的表哥。
“原来你们认识。”楚清姿放心下来笑道。
祝予臣和谢淮不着痕迹地对视了眼,纷纷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厌恶。
不知道用什么肮脏手段骗走他表妹的混账东西,他得想办法让表妹看清楚此人的原貌。
祝予臣想。
谢淮更是脸色阴沉。
聪慧过人,清高雅观还饱读诗书。这不正是楚清姿喜欢的那种人?
“晚上好好招待你们,都多吃点,看看瘦的。”
“谢谢舅母。”
楚清姿和舅母全然没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你一句我一句地朝前厅走去。
祝予臣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走在谢淮身侧,道:“听说圣上为世子安排了份军中职务,怎么倒跟着表妹来了遮州?”
“告假了。”谢淮不咸不淡地吐出一句,似乎根本不想同他多说。
“原来如此,”祝予臣意有所指地道,“世子和表妹成亲一时,圣上可知?”
谢淮忽地笑了声,道:“江南消息如此闭塞,难为你了。”
“什么意思。”祝予臣声音冷下来。
谢淮却只是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悠哉道:“我和清清的婚事,是圣上钦赐圣旨定下的。”
闻言,祝予臣愣在原地,喃喃自语般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虽然他不清楚魏帝的心思,但也知道侯府和相府结亲是多么荒唐。
他伸手扣住谢淮的肩膀,冷声道:“世子,我有话想同你说。”
闻言,谢淮脚步顿住,淡淡抬眼,道:“表哥有什么话说,不妨等饭后再谈,祝家的待客之道该不会让贵客饿着肚子吧。”
更何况,他又不是不知道祝予臣想说什么。
“你......想不到世子还颇重礼仪。”祝予臣似笑非笑地道,“既然如此,作为清姿的表哥,我定然要好好招待世子。”
“悉听尊便。”谢淮面无表情地答他。
楚清姿似乎听到什么动静,回头轻轻道:“世子刚刚说什么了?”
她眉间轻蹙,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谢淮,没有朝旁边的祝予臣看去一眼。
谢淮莫名心情愉悦了几分,随意答道:“没说什么。”
“嗯。”楚清姿奇怪地看他一眼,生怕表哥说错什么话,惹得谢淮动手打人。
毕竟表哥从小就十分照顾她,而谢淮又最看不得别人亲近自己。
她稍稍放下心来,继续和舅母说着话。
谢淮晃了晃手中的扇子,故作无奈道:“向来缠人,没办法。”顿了顿,又好整以暇地道,“表哥,你怎么脸色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