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听完她的话,顾絮时却只是淡淡地起身,说道:“娘,我今日头痛,先告退了。”
顾老夫人最是宝贝这独子,连忙道:“絮时,别因着这么个势利的女人生气,总会找到个真心待你的姑娘的。”
他又开始头痛了。
“娘,我先回房了。”
回到房间后,顾絮时紧紧将门关上,深深呼出口气来。
昨夜,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看到自己和楚清姿成亲,在顾府这简陋的房子里,楚清姿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只剩颓靡的白,只因楚清姿痛恨自己没有娶她做正妻。
梦到自己看到这样的楚清姿无比恼火,那火气不知从何而来,无端地便朝着她而去。他不明白楚清姿有什么不满意。
那个时候,他说了什么?
他冷冷地对她说:“你不是常对我说,身份权利,地位高低,你全然不在乎么。为何我让你做妾,你反倒不情愿了?”
梦里的楚清姿忽地笑了,笑得那样悲惨,可怜,好像他的那句话彻底将她击垮了般。
顾絮时下意识的慌乱,继而是近乎狡辩的恼火:“你口口声声说爱我,难不成叫你做妾便不会爱了,你后悔了是不是?”
楚清姿什么也没有答,只是站着,闭上眼道:“是,我后悔了。”
自她脱口那句话起,顾絮时便对她更加冷淡,甚至刻意对她的庶妹好。
梦境结束时,是漫天大雪,楚清姿倒在冰冷的雪堆中,呼吸渐冷,他怔怔地看着,浑身的血仿佛一并冻住了。
滔天的悔意袭来,甚至叫他不敢相信那是一场梦。
那只是一场梦,那绝不是真的。
顾絮时每每回忆起梦里的画面,便头痛不止,就像是谁将那记忆生生塞进他的脑海,叫他眼睁睁地看着——楚清姿是因他而死的。
是他蹉跎了楚清姿的一生,是他让楚清姿背上万人耻笑的污名,是他让楚清姿从高高在上的相府大小姐,变成顾府在京郊养着的一个外室。
他怎会做出这样的事,他明明从未想过害她,可为什么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逼死了楚清姿。
顾絮时忽然想起那日楚清姿在侯府新房前,没有一丝一毫不忍的声音,无比果决狠心的声音。
她说“顾絮时,若你没有其他的事,别在我的新房前逗留。”
“若我夫君见到你,可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了事的。”
他莫名的恼火,又从心头燃起奇异的火团来,他想不通楚清姿为什么会突然如此。
难道她觉得嫁给谢淮,就会比嫁给他更好?
朝中形势她什么也不懂,她不知道谢淮根本不是什么金贵的侯府世子爷,而是个依靠着皇帝宠爱肆无忌惮的纨绔子弟,这样的人,走在悬崖边上,一步踏错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楚清姿嫁给他,但凡谢淮对她有一点点好,皇帝都会忌惮这两个世家贵族,不杀不足以立威。
诚然他只是为了利用楚清姿,利用她的身份,利用她蠢笨无知,利用她毫不犹豫踏进他人生道路上的盲目,来达到他爬得更高官途更坦荡的目的。
可他并非对楚清姿毫无感觉,也绝不会将楚清姿置于这样的险境。
顾絮时原本想着,只要楚清姿足够听话,他要做的事情结束后,他仍是愿意给楚清姿一个名分,也会对她好。
只要她懂事。于他而言这么简单的一个要求,可楚清姿偏偏做不到。
“要嫁给他便嫁给他。”顾絮时拄着头痛欲裂的额角,缓缓斟上一杯茶,一饮而尽,嗤笑了声,道:“反正,相府要倒,侯府也要倒,你迟早还会回来。”
忽然间,房门被人敲响,传来顾老夫人颤巍巍的声音:“儿啊,有位宫里头来的大人,要见你。”
顾絮时神色微顿,抬头看去,只见房门敞开,一个太监笑眯眯地盯着他看,说道:“咱家乃皇上身边伺候的一个太监,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人,顾公子,上回在宫里头我们见过面。”
他说的是,楚清姿进宫退婚那日。
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宫里头得罪妃子也不能得罪此人。
李安园。
“公公前来有什么事?”顾絮时起身行礼,神情淡淡。
李安园脸上毫无波澜,说道:“皇后娘娘前日里提起在老家有个表侄,许久未见,甚是思念,特派老奴生辰宴当日来寻他进宫,这一寻才知道,原来是顾公子。”
顾絮时微微怔住,他哪认识什么皇后,却听李安园又笑道:“公子怕是年纪小早不记得了,进宫一见皇后娘娘便知。”
顾絮时很快便明白了一切。
那位果然按耐不住,担心着有人亲上加亲,日后会威胁着他的位子,便叫顾絮时假借皇后表侄的身份进宫去,搅一搅侯府的浑水。
“絮时,欣然愿往。”
第12章、贿赂
“侯夫人不来,二夫人也懒得来,三姨娘胆子小不愿来,这请安倒成了我自己给自己请了。”楚清姿暗自嘟哝了几句,每每清早都是如此,她顾自来了,其他的人全不在。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道嘹亮的少年声音:“嫂嫂,怎么总起这么早,咱家没那么多规矩。”
楚清姿刚欲接话,就见少年身后蹦出来个一模一样的少年,挂着同样灿烂的笑容,说道:“嫂嫂可不比你这懒猪,我早上叫你八回都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