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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我拔掉。”他说。
“不行。”周无归拒绝道:“我下不去手。你会疼死的。”
人鱼便没再言语,而是飞快地抓住了两根铁环上的半截铁链,以极快的手法,在眨眼之间像拔萝卜那样将钉入他身体的铁环拔了出来,瞬间血流如泉,大木桶中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瞬间染红。
“赶紧止血!”周无归急得立刻撕扯裙摆。
“不用。”他说着,从腰间不知什么地方摸出一隻金蓝色的小瓶子递给周无归,说:“把这里面的水,替我倒在伤口上。”
周无归连忙照做,那伤口竟然真得慢慢愈合,看得周无归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这个,这是?”
“这是蓝药水,在鱼人街的酱油铺里可以买到。先不说这个,你先到木桶里来。”人鱼说着向周无归张开手臂,周无归也没有迟疑,顺势就扑到了他怀里。
抱住的那一刻,两人都愣了下,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一副画面——
五岁的周无归,第一次独自来到皇家水族馆。他坐在小小的轮椅上,肚子上绑着一隻巨大的陶瓷罐,像是担心水撒出来,他转动轮椅的轱辘小心翼翼地靠近水族箱,好不容易到了近前,立刻昂起小脸,带着无限的欣喜,邀功般大喊:“踏月快看!我给你带了好多海水来!”
健壮的人鱼探出半身,将小豆丁从轮椅里抱起,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再摘下陶瓷罐将海水从头顶上淋下来,溅得两人满身都是,他们却无比欢乐,相对着大笑……
周无归天真地邀请踏月:“皇宫里可大了,还有很多好玩儿的地方,我们一起去玩儿啊?”
踏月叹息道:“即使在同一个地点,每个人的世界也不是一样大。”
……
“抱歉,我今天没有带海水来。”
周无归说。
没有回应,也没有反驳。
人鱼将他抱进了木桶中,冰凉的触感从脚心漫上来,周无归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次人鱼发出了声音,却更像自言自语:“怎么会怕冷?”
周无归咬牙忍住,说:“不冷,只是太突然了。”
“腿有什么变化?”人鱼问。
周无归摸了两下,摇了摇头。可几乎就在他刚摇完头之后,木桶里的红色开始快速消失,同时周无归身上那件棕色的长裙开始变色,就像之前那次一样,水中的红色附着在衣服上……
周无归欣喜道:“之前也是这样,黑鱼的血——”随即,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两隻小爪子立刻向人鱼的尾巴抓去。
人鱼也立刻明白他想干什么,直接把尾巴竖起来,亮给他看,还道:“看清楚,我的尾巴是红色的!我不是你要找的黑鱼!”
周无归皱着眉抬手要摸,那尾巴立刻收回水里,还拍出一大串水花又溅了周无归一脸!
周无归却好似看穿了一切,追问道:“你是踏月,你的尾巴为什么会变黑?”
人鱼道:“你不要自以为是,或许是人鱼的血对你的尾巴都有效。好了,水透明了,你可以出去了!”
周无归被一股巨大的甩力,很不温柔地扔了出来,却不偏不倚正好摔进他的轮椅里。
人鱼背过身去,声调明明抖得不成样子,却偏要摆出十分嫌恶的语气,对他低吼:“麻烦的小子,你现在可以滚了!表演的时间快到了,你别在这碍手碍脚!”
“才十三年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坦率了?踏月,不,阿父,你知道吗?胡公公说我父皇还活着,他还等着我去救他!胡公公今天为了保护我,死了。他临死前让我来找你,可你却只会赶我走?!”周无归说到这里,突然特别愤怒,大喊道:“我现在走了,你不要后悔,我一个人也照样可以把父皇救出来!”
他抹了把眼泪,赌气般摆弄轮椅想要调头,突然背后再次响起那种破风箱般的急促喘息,他连忙回过头,就见踏月两隻眼睛依旧变成了深红色!他不断重复着一句话:“萧烈,你这个骗子!”
“萧烈?”周无归愕然,连忙扑到人鱼面前:“太后他骗了你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踏月却隻重复那句话,回答不了他!
周无归见此,隻得将踏月再度按回水中,当那些小气泡不再飘起,踏月也总算平静下来。
这次,他一钻出水面就抱住了周无归,他激动又内疚得说:“对不起,我的孩子!”
周无归一直忍着的泪水终于可以放肆地流下来了,他哭着说:“十三年了,我每天都在想你!不论谁说你死了,我从来不信,你那么厉害那么强壮怎么会随便就死掉呢?”
踏月安静地听他把话说完,又不舍地揉了揉他的头,却还是催促他:“你听我说,这里的一切我会处理,你既然逃了出来,就去鱼人街的酱油铺,你只要说买蓝药水,会有人送你出京城的。一切,等我们下次见面时,你自然会明白。”
踏月在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十分痛苦,周无归见此,也不忍心再逼迫他,便点点头,道
', '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鱼人街。”
他依依不舍地滑动轮椅,踏月突然又道:“等等。”
周无归立马停住,他胸膛有些起伏,甚至有些期待地望着踏月,他多希望这时候踏月能让他留下,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然而,踏月却只是将刚才那个金蓝色的瓶子递给了他,说:“蓝药水,每天往腿上滴两滴或许会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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