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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祭酒据说年逾四十,可面上无须保养得当,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儒雅端方,看起来不是那刁钻刻薄之人。
他看了赵思勰的信件,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贺观棋,深觉此人确实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当下就鼓励了他几句,让他安心在此读书,日后好报效皇恩。
贺观棋神色恭敬,一一应下,分明十分疲倦,却没有露出半分不满。
严祭酒与他说完话,目光在他身后安静站了许久的螺螺转了一圈,点头又说:“你这书童不错,果然物似主人。”
贺观棋一愣,回头看了一眼,接着义正言辞的说:“大人,这位不是学生的下人。”
“他是我的表弟。“
严祭酒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原来如此,你们兄弟形貌倒是极佳。”
他顺带着又把螺螺夸了一回,像是想起什么,又道:“你应当也知道,国子监也有不少官宦之子,有些事也不用我特意提醒你。”
“真要遇着他们就绕着走,凡事能忍就忍,不要衝动逞能。”
尽管他说得委婉,却也几乎明示了国子监有些二世祖惹不得,贺观棋明白,连连道谢。
严祭酒知晓他们一路奔波,也没拉着说太多,又交代了几句后就让人领着他去自己的厢房住着。每个国子监的学生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虽然地方不大,可好歹有个住处。
田螺篇
因着他们的房间太小,螺螺于是每晚只能和贺观棋同床睡觉。虽然他实际上还是更喜欢在水里休息,但这毕竟不是自家,房里也放不下那么大的缸,他也只能勉强将就。
贺观棋起初也不习惯与他同眠,好在螺螺睡相很乖,而且体温也比常人略低,两人躺在一起正好能缓解夜间的燥热。虽然眼下已经立秋了,暑气却还未完全消解,恐怕仍然要热上一段日子。
清晨第一缕熹微晨光从窗外照进来,贺观棋已经起身洗漱完毕整理好衣冠,确认东西没有落下后,弯腰提起书箱踏出房门,同其他已经起身的学子一起,犹如鱼入海缓缓涌入学堂。
国子监不愧为天下第一院,就会占据了整个京城半条街,要不是有人领着螺螺肯定会迷路,他不敢乱侃也不敢乱走,只能老老实实跟在贺观棋身后。
此时贺观棋已经换上了国子监统一发放的学生服饰,藏蓝色的衣袍,黑色足靴,头上还包着同为藏蓝色的方巾,更趁他温润儒雅。
螺螺则换了身青色短打衣衫,脑后梳着双垂髫,皮肤白白软软,配着那对圆圆亮亮的大眼睛,十足像个合格的漂亮小书童,任谁见了都会眼前一亮。
踩着清晨阳光,他们亦步亦趋的赶往广文学堂上课。国子监的学生都是各个州县选出来最拔尖的,因此谈吐气概不是寻常学子可比,其中又有许多京中达官贵族子弟,是以放眼望去,遍地都是青年才俊,谁也不输谁。
螺螺睁着眼睛悄悄打量了一圈,目光又投回到贺观棋的身上,暗自点头。
嗯,果然还是贺观棋最好看!
尽管大家穿了一样的衣服、做一样的打扮,但仍然无法掩盖贺观棋的光芒,他站在人群中,不需旁人费力找寻,几乎一眼就能瞧见他,真真配得上一句“芝兰玉树,品貌俱佳”。
贺观棋不知他心中所想,眼看着到了学堂门口,他仍旧不放心的在学堂门口又将出门前说的话叮嘱了一遍。无非就是让螺螺不要乱跑,而后又从兜里掏出一包粽子糖,抬手在他头上摸了摸,让他等着自己放学,见螺螺好好点头,这才踱步走进教室寻了位子坐下。
螺螺果然听话,乖巧的在学堂外的台阶上坐下,抱着贺观棋给的油纸包吃糖,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活像个偷食的小松鼠。
学生们在上课的时候,各自的书童只能在学堂外等候。因为实在无聊,大家闲来无事就凑在一起聊天打发时间。螺螺是新面孔,其他书童们自然对他多了几分好奇,明里暗里打听他的来历。
和其他书童的精明圆滑不同,螺螺很单纯,很快就被人把底细套了出来。不过他始终牢记着贺观棋的话,隻说自己是贺观棋的表弟,逃难投奔来找他的。
他们愉快的聊了一会儿,其他人在听说私下里都是贺观棋自己做饭洗衣后,书童们纷纷发出了惊呼,其中一个绿衣小童眼睛都瞪圆了:
“你竟然让你家公子自己干这些杂活!?”
“就算是表弟,这也太过分了吧?”
螺螺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啊……可是,我不会做饭。”
虽说是来陪读,可螺螺跟厨房就是不对付,只要一下厨,不是炸了锅灶就是摔了碗碟,所以贺观棋哪敢让他下厨,宁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小童们面面相觑,无语至极。本来学子们配备书童就是为了方便有人照顾饮食起居的,即便是家境不那么富裕的秀才也会尽力找个人帮忙,因为学生们的精力要放在书本上,并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些琐事上。
可螺螺的出现打破了他们的认知,一个屁事都不干的书童……要来干嘛?
', ' ')('另一个小童却有些羡慕:“这么说来,你家公子对你一定特别好吧?”
螺螺头点如蒜,“那是自然的!”
其余小童们听他炫耀一般讲着贺观棋的种种好处,面上不由得都流露出些向往。大家都是书童,说起来和普通小厮奴仆并没有太大区别,如果运气好能遇上脾气不错的主子,不然挨打受骂是常有的事。而越是富贵之家的书童就越是规矩多,如果自家少爷犯了错,他们往往还要被主家推出来教训代为受过,几乎没有几个能过得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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