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沈宴的唇动了动,哑声开口:“微微,你什么时候,才愿意跟我回家?”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
阮知微愣了一下。
她以为沈宴会像以前一样质问她和苏御的关系,或是那种威逼的语气,或是带着火气,但是她没预料到,他会这么平静而绝望的……问了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是的,绝望,阮知微能察觉到他那种平淡又绝望的心情,似乎是在问一个明知不可能的问题,却还想执着地要一个答案一样。
阮知微一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她应该坚定地说,不会和你回去了的。但是看着沈宴的模样,阮知微说不出来。
“没事,不想回答就不回答了。微微,给你看个东西。”沈宴突然笑了笑,露出一个孩子般的表情,他从兜里拿出来一个黑色丝绒盒子,然后“啪”地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
被修复好的玉镯。
色泽圆润饱满,乳白和碧绿色交织,一眼望去似乎还是之前的玉镯,但细细看还是能发现不一样的地方,只是它修复得太完美,整体看上去甚至比以前更名贵。
“我修好了玉镯,”沈宴大病初愈,说话的声音显得低哑:“之前说恢复如初,虽然没做到,但要比之前的还完美。”
阮知微看着那完整无缺的玉镯,安静了许久才轻声开口:“所以你这段时间,是去修玉镯了吗?”
沈宴轻轻地“恩”了一声。
阮知微望着那玉镯,心里说不清什么感受,她知道玉镯有多难修,尤其是能恢复成现在这样毫无瑕疵的又有多难,沈宴不知花费了多少心力才修成的,他这样做无非是为了给她证明,他们的感情可以破镜重圆也没有裂缝。
顿了顿,沈宴又哑着嗓子开口:“那个时候,我还说,我会努力重新让你爱上我的,所以微微,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他站在那里,凝视着阮知微,想起来昨晚看到的苏御房间里的她,沈宴终于没办法再维持表面的平静,他眼尾逐渐染上猩红,声音压抑着破碎之意:“所以,你能不能,别爱上其他男人?”
“算我,求你了。”
说着,一滴泪珠从沈宴的脸上滚落,泪水消融在洁白的雪里,消失不见。随后,又是一滴滴的泪水掉进了雪里。
他滚荡的温度把雪都烫得蒸发。
而阮知微怔怔地望着他的泪水,久久无法说话——
她居然,看到了沈宴的眼泪。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骄傲张扬如沈宴,却卑微到尘埃里,流泪求她的样子。
震撼、心疼、不可思议……这些心情交织在一起,阮知微心情复杂,还隐隐带着酸涩的难受。
阮知微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别这样……”
大概是不想让阮知微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沈宴一直低着头,只是他前面那块雪地的洞还是能证明他泪水的存在。
沈宴垂着眸,声音极低,带着涩意和痛:“我知道,我犯过很多错,我之前认不清自己的感情,忽视你,伤害你,把你推得越来越远。我现在有在慢慢地学会去爱人,去表达自己的爱意,所以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接近你的机会?”
沈宴抬起脸看她,他的桃花眼尾红得滴血,脸颊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我只有你了。你想让我怎么做都可以,跪下也行,死给你看也可以。”
他都是死过一遍的人了,没有她,骄傲又算什么东西?
说着,沈宴就要给她跪下,阮知微在他的膝盖弯起的那一刻,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那样骄傲的沈宴,怎么都不肯服输的沈宴,今天却为了要一个弥补的机会,要给她跪下……
这已经超越了她的认知。
在他的膝盖即将碰到雪地的那一刻,阮知微才终于反应过来,她直接伸出手,拽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跪下来的动作。
她说——
“我答应你。”
沈宴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阮知微,他的眸中还带着些难以置信。
阮知微深吸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我答应你,让你重新追求我。”
——因为,阮知微在刚刚那个瞬间,突然想起来了她遇到沈宴的那天,那时在医院里,她哭得泪眼朦胧时,看到的那个逆着光站在她面前的沈宴。
那时的他周身带着光圈,宛若救世主降临。
她不想看到她爱过的救世主在她面前跪下。
阮知微不舍得。
不管他因为什么帮她,结果都是他帮了她,如果没有他,阮知微甚至都付不起父亲的手术费,可能导致父亲离世,留下永远的遗憾,那她不会原谅自己。
而且,阮知微还记得她爱的那个沈宴,他张狂而骄傲,年少轻狂,宛若没有任何事能难过他,就是这样的他陪她度过了最难的岁月。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分手的原因有很多,他年少不知爱,仗着她的喜欢肆意妄为;她因为暗恋卑微,受了委屈也不说,情绪都是自己消化,最后两颗心越来越远,因为替身的误会彻底决裂,分道扬镳,找不到来路。
而现在,他认识了自己的心意,也愿意改正弥补,甚至还以这样卑微的姿态求她……她也不再是那个委曲求全,事事以他为先的阮知微,她找到了自我,也在变得强大。
现在的他们,都成长了,和过去的他们相比相差很多,不知道还适不适合在一起,如果沈宴觉得没她不行,一定想试一试,让她重新爱上他,那阮知微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连破碎的镯子都可以比最开始还完美,他们的结局或许也不是只有相忘于江湖这一个答案。
毕竟,沈宴是她成长到现在唯一爱过的人,她的欢喜和悲伤都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过别人,她也不知道爱上别人是什么滋味。
阮知微也想看看,她和沈宴,还有没有其他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