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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曼群岛这个地方贫富差距很明显,有些人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但吃不上饭的人也不在少数,黑产业链猖獗,一直都有儿童失踪的事情发生。
马叔靠着捡拾废品为生,有一个小小的房子,屋里简陋,墙边长满了杂草。千悸每天都会帮他打扫干净,将屋里的草一点一点拔掉,跟着他出去捡瓶子,有时候幸运了捡的东西卖的价钱够他们吃上好几天,但在这座岛上想要过平静的生活属于痴心妄想,没正经工作的混混时不时会动用武力进行掠夺,在他们捡拾废品时也会被人一脚踢得很远,马叔独木难支,却护着他过了四年。
千悸四岁那年,看见了浩浩荡荡穿着西装的男人闯入了他小小的家,马叔因为一辈子干苦力背早已直不起来,千悸看见他的腰更弯了,卑微地正在向那群人乞求,带头的人面相凶恶,只是轻轻一抬腿,马叔重重摔向墙边半天站不起来。
千悸不懂这群人究竟想要做什么,但在这之后马叔已经动弹不得了,他开始独自一人大白天出去捡些废品,学会了煮面,试着去照顾这个养了他四年无怨无悔的人。
那一天他照常背着小背篼出去,一来一回捡了很多东西,可回去时他看见他的家冒着浓烟,一群男人渐渐走远,他跑过去,看见了汹涌的火焰,正从屋内扑向屋檐。
火太大了,小小的他被这一幕吓傻了,他想要冲进去把马叔救出来,但炽热的火和浓烈的烟熏得他眼睛痛,站在门口急得落泪,千悸看见躺在床上努力撑着身子的马叔,他喊了一声,马叔用尽全力朝他喊,让他不要进去。
他扔出了一个已经被火烧了一半的本子,在被火光吞噬之前,告诉他这个人是他父亲。
大火烧尽,一片废墟。
他还没来得及放声大哭,离开的那群男人又回来了,他们将这里夷为平地,准备在这里开一家赌场。
当晚千悸躲在了废弃的铁箱内,肚子饿得咕咕叫,他听着四周传来的鸟鸣,打开了笔记本,一张照片被火烧了一半,男人的上半身已经看不清了,就算照片完好,他也不知道该去怎样寻找。
第二天他把捡来的废品卖了几十块钱,吃了一碗面,开始在街头流浪。
好在他从小开始就干了不少的活,体力还算不错,在无家可归的那段日子里,他躲过好多人的追赶,承受过许多人的嫌弃,每个晚上都找不一样的隐蔽的地方睡上一觉,只是再也睡不踏实,听到一点动静就会醒。
后来他遇到了林空。
林空和他一样是个孤儿,没地方可去,但他看起来和他不一样,第一眼看见林空时千悸以为他是哪户人家的孩子,眼神里是他们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沉静与漠然,他的视线扫过他,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林空带着他度过了几日,一直往前走,遇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那男人主动对他们说,要认他们当干儿子。
几个月的时间千悸已经知道了这个养父是做什么的,他有钱有权,是这半座岛的主人,他训练林空,就算手段残忍冷血,私下还是对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喜爱。
千悸很喜欢航远,但林空却不是。
林空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学会了射击攀爬,组装改造枪支,掌握了各种逃生技能。一个午后,林空在站在航远身侧,陪着他一起看远处迷蒙的风景。
航远对他们两个毫无戒心,他对林空说了一些关于千悸的事,规划好了他们两个人的以后,林空默默地听着,当天夜晚,他潜入航远屋内亲手杀了他,十二岁的他眼睛里尽是得到满足的残忍与欲望,他看着航远无法闭上的眼睛,轻轻笑了起来。
这半座岛以后就是他的了。
终于是他的了。
此后千悸开始了林空经历过的磨练,小小的他经受不住这种剧痛,他央求过,躲避过,想要逃过,但每次都被林空用皮鞭狠狠打了一顿,打完又抱他在怀里,告诉他要乖。
马叔也告诉他要乖,最后什么都没落到,还失去了仅有的一个亲人。他不想过林空这样的生活,提心吊胆,满手杀戮,他只想去一个小城市,可以像正常孩子一样去学校,平平淡淡就好。
在被老师解开绳子那晚,千悸翻窗户顺着水管跑到院子里,小心地避开了保镖,翻过铁门直奔码头。
他对这里不熟悉,也不会划船,船随着水流往前漂,离老远他就看到了一大片花海。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几乎一整座小岛的花,层层叠叠展现在眼前,往前走,他看见有一个人躺在那儿,身边簇拥着灿烂盛开的花朵。
听见声响,那人睁开了眼睛。
风吹得花枝摇晃,一朵花撩拨着手背,千悸紧盯着眼前的人,想起来他见过他。
那天他跟在马叔身后,手里握着瓶子,看见一辆黑色越野车从旁边驶过,接着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车门打开,长腿迈出,一个约莫十四岁左右的男生下了车,衣着得体,他对身旁打开车门的人轻轻点头表示谢意,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贵气,和他浑身脏兮兮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一眼
', ' ')('深刻,导致再见他时千悸立刻就记得起来。
男生似乎是在这儿休息,此刻被打扰了也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他看眼前的小孩一直盯着他,笑着问:“哪里来的?”
千悸指了指身后的岛。
男生挑了眉头,见他还不动,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月光倾泻,照得他满脸柔和,身上披了一层银霜。千悸看着他有点无措,紧张得结巴道:“千……千。”
“嗯……很好听。”男生说,“我叫程疏眠。”
程疏眠,千悸将这三个字在心底默念了几遍,乖乖地点了点头。
见他这副模样,程疏眠没忍住笑出了声,问他:“到这儿玩?”
千悸摇头。
程疏眠皱眉:“你家在哪里?”
千悸想了想:“我没有家。”
程疏眠停顿了一会儿,坐直了身体,也不再问了,允许他在身边坐下来。
夜色无际,繁星漫天,千悸知道时间不早了,他看向程疏眠,有点疑惑地问:“你不回家吗?”
程疏眠看着天空,答道:“不想回。”
在千悸的心里一直都很羡慕有正常家庭的人,他不理解程疏眠的做法,追问:“为什么?”
“他们总想让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千悸深有体会,再次点头。
他与程疏眠头靠着头,在花海中度过了一晚。这一晚难得睡得踏实。
脱离了林空的掌控,哪怕是在花中自由奔跑都是幸福的。程疏眠带来的食物很快就吃完了,他带着他去吃了面,找来食物用火烤,这座小岛近乎于荒芜,很少有人到这儿来,他们互相依偎,度过了一晚又一晚。
那天艳阳高照,他们两个人靠在石头后,程疏眠问他以后想做什么。
千悸说:“我想上学。”
程疏眠看向他,像是有点意外,这几日的相处下来他觉得千悸不像没读过书的孩子,五岁的年纪甚至有些知识比部分成年人懂得还要多一些。他摸摸千悸的脑袋,夸赞他:“你很聪明。”
千悸没说话。
跟着马叔的那几年他学会了很多字,会背了很多古诗,后来航远收养他便开始给他配私人老师专门上课,他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屋子里,看着窗外飞翔的鸟儿。
林空成了那儿的主人后他要学的东西就更多了,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他只是想像正常小孩一样。有个幸福的家,可以交到很多朋友。
下雨的时候岛上花香味更浓郁了,空气夹杂了大海的咸,他们一时无处可躲,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小小的山洞,而令千悸不安无措的是,当晚程疏眠发了高烧。
林空教了他很多,却没教过该怎样照顾生病的人。他想起有一次他发烧后马叔用毛巾擦了擦他的脸,喂了退烧药,睡上一觉第二天就好了,于是千悸把身上的衣服撕掉了一半,浸湿后给程疏眠擦了擦脸和脖子,程疏眠看起来不像生病的状态,精神良好,见千悸做了这么多,神色着急,捏了捏他的脸,安慰道:“不用怕。”
千悸感受到他的温度依旧很高,急得差点眼泪都要落下:“我出去给你买药……”
“离这儿很远呢,要过海,我不放心你。”
“可是……”
“没事的千千。”程疏眠安抚着他,眼眸低开垂下时却看见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怎么回事?”
千悸用手臂捂住那些伤,支支吾吾半天没告诉他。
他被转过身去,后背的衣服被撩了起来,程疏眠的目光灼热,盯着他的后背一直沉默着,千悸觉得别扭,刚想像他一样说“没事”时,他整个人跌入了滚烫的怀里。
程疏眠轻叹一声,语气满是心疼:“我带你离开。”
千悸回头看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
“我带你走。”程疏眠说,“放心,以后不会再经受这些了。我带你走。”
这句话千悸记了十四年。
……
腹部的伤被纱布包裹着,床上的人面色泛白,呼吸很轻,程疏眠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指捏着眉心,闭着眼睛一直在回想。
那一次生病因为拖了很久,情况严重,导致康复后记忆受损。他只知道记忆里有花,有一个在花海中奔跑的小小身影,潮湿的山洞,紫红的伤痕,他向一个人许过很重要的承诺,是什么?那个人是谁?
程疏眠叫来了在程家工作几十年的林管家,看着千悸的脸,他问道:“十四岁,我发高烧的那一次,发生了什么事?”
林管家疑惑他会重新问起这件事,想了想,省去了一些:“您淋雨着凉了,是我发现……”
“在哪里?”
关于地点,当时没有人提及也没有人在意,只是想找医生尽快让程疏眠退烧,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管家道:“曼陀罗小岛上。”
床上躺着的人手指动了动,程疏眠用手撑着额头:“没
', ' ')('有其他人在吗?”
“……没有。”
管家出去后程疏眠一个人坐了好久,他听见了渐渐沉重的呼吸,抬头望向床上,千悸的眉头紧锁,胸膛开始起伏,像是陷入了一场梦魇中。
程疏眠起身走到他身边,但由于他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试图用行动叫醒他,他轻拍了拍千悸的脸,可下一秒胳膊就被紧紧抓住了,力道很重,能感受到指甲陷入了皮肉。
而千悸手中的这股力量,来自于他一个人淋雨跨海去买退烧药,来自于他焦急地想回到程疏眠身边,也来自于他看着程疏眠被带走而他被林空抓住逃脱不了的那个瞬间。
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药,上了岛后发现几个男人出现在了山洞前,他看见程疏眠被一个中年男人背走了,在抬脚要追的那一刻,他被人从后方牢牢抓住,步步后退。
是林空。
他被林空找到了。
满心的绝望冲破头顶,他开始挣扎,他想要去找程疏眠,可他被林空一巴掌打得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程疏眠被家人带上了车,消失在视野里。
被林空带回去之后他不吃不喝,想以绝食的方式抵抗,可林空是什么人,他的所有手段都是强硬的,见他不吃便硬灌,见他要逃便伸手打,新伤又添旧伤,千悸小小的身子没熬住,一睡就是七天。
他一直在等,在等程疏眠回来找他。
就这么等了十四年。
现在他才知道,他一直记在心里视为珍宝的承诺,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了。
程疏眠把他忘记了。
……
眼前的人呼吸越来越急促,脸向上抬起露出白皙光滑的脖颈,他像是十分痛苦,看起来要哭了,程疏眠晃神片刻,一时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过来后才想要叫人。
千悸睁开了眼睛,眼底通红,痛不欲生。他的思绪还停在刚和程疏眠分离的那一年,每日的等候,每日的期盼,每日的疼痛……每日的落空。
程疏眠听见他哽咽着,听见他沙哑地说出一句:“为什么,不等等我……”
曼陀罗花开。
明亮疑惑的眼睛。
伤痕。
炙热的手心,他抱着一个人。
他说过要带他走。
这些片段总会时不时出现在他脑海中,影响了他十四年,在被千悸用双手死死抓住的这一刻,片段终于贯连了起来。
身后有人推门而入,查到了所有信息,说这个人是林空的人,最在意的人,也是本领最强的手下,名字叫千悸。
程疏眠的脸色霎时变了。
他看着千悸的眼睛,喉咙发干,过了好一会儿抬手擦去了他眼角的泪,声音微颤,喃喃了一声:“……千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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