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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齐唯望了一眼铅灰色的天空,朱红、灿金的灯火映着一片夜云,孤摇摇地在偌大的夜空中跌宕。他不由蹙起两眉。仿佛天上那几点愁云残雾,已在一息间飞进了自己心里。他反身握了握檀母的手,不禁悲从中来,长长地看了一眼久未谋面的嫡子,举杯向众人说道:“各位今日远道而来,我尽地主之谊,与各位把盏言欢,尽乐一番,以答谢意。谅我今日饮酒忘形,中心摇荡,想起三个欲深谢的人来,将三盏热酒尽倾湖中,也算是尽心留意了。“
檀齐唯拿起酒樽,泼至湖中道:“一谢天上诸神大圣。今日逢戊,戊不议事,戊不朝真,我千不该万不该于此戊日做寿。”说着又唤随侍:“再热一盅来!”
檀弓低垂双眸,静观其变。
檀齐唯效法前事,又泼一盅,一饮而干,涓滴不剩:“二谢海外真人,将小子檀弓调教至引气入体之境界。小子丹田内有离火精金两段灵根,让我大感快慰,深觉身后千秋基业可托。“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天赋灵根以驳杂者为下,但离火精金可互为辅弼之用,单灵根相较尚自远逊,无怪乎檀弓总角之年便能引起入体,初窥仙门。
“三谢各位师门,亦深谢在远未来之高真大能。犬子月末即满垂髫之岁,今日天下群雄汇集,我知此良机不可失,亦不可再来。愿为小子登途大道择一良师。哪位英雄若有此意,与敝痛饮一杯!”
檀齐唯双手捧樽,正身而立。而一旁的檀夫人指节泛白,却不敢去拉丈夫的衣角。
一时檀弓又成了众目独瞩。
玄静师太是檀齐唯的师妹,素来亲厚,她先摆摆手笑着捧场:“檀师兄望我做什么,我们幽兰剑派不收小子。只是弓儿自小就是这块料,我是知道的,所以现在我就收了他当我门下记名弟子!师兄那些灵丹妙药,少不了我这个做师父的份吧?”
九玄门的人立时冷笑道:“你幽兰剑派虽以剑术独步海内,但也太枯燥无趣了!小公子这般年纪,大都不爱这些。我九玄门的炼丹、布阵、製器、行医、驭兽、烧蛊、弄琴、语花、演卦有九种法门技艺,小公子入了我门,尽管挑!”
天鉴宗的人也发了声:“贵宗怎么总是躲在角落里耍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谅我们几个微末之辈,徒以刀剑之功比试,不出一百招必取尊上首级。”
九玄门冷哼道:“阁下先破了护山大阵,再言语不迟。”
天鉴宗气焰张天,一面着罗刹道人说十三煞殿非正道中人,一面又对博陵七子、清河五老说潜龙门、三元府是小门小户。
这些门派多有倚仗天鉴宗之处,气得再实,念及此处也都矮了半截。几番你来我往后,也都不言语了。九玄门众人也只是干瞪眼,也不好再说。
玄静师太掩口一笑,对天鉴宗泼冷水:“太清仙宗还没说话呢,贵宗就势在必得了?”
檀齐唯本属意太清仙宗,一为南华鉴人杰地灵,不似西元赤酷热难当;二为太清仙宗正在春秋鼎盛之时,只要入了内门,必然前途无量。
但一眼看去,太清仙宗客座之上隻余两个年轻弟子,其中一个稍长的叫做姚云比,是雁行峰下内门弟子,不卑不亢地开了言:“晚辈本与雁行、昆吾二峰峰主一齐前来,不料中途在紫绂竹林遇险,才遣我二人先行来此。兹事体大,檀宗主恕晚辈二人未敢裁夺。况且本门引渡纳新的季节已经过了。望尊少待,我师不日将造潭府。“
檀齐唯听了这样模棱两可的答覆,十分失望。
这时九玄门中人忽然出声道:“檀宗主,隻闻令郎天赋甚高,不知根骨如何,练不练得刀剑兵器?”
檀齐唯叹了一声:“不瞒各位,犬子天生有一段不足之症,自幼气虚骨弱。医者云……”
玄静师太惊呼一声,一杯热茶洒到了檀齐唯身上。
趁着檀齐唯反应的当口,玄静师太紧接着说道:”所以我也常说,这孩子需得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养着。况且丹师大多都金尊玉贵的 ,不是个大宗大派,谁养的起呢?兰因也是这般想法吧?”
一顿旁敲侧击。
姚云比一听,玄静师太长者之尊竟唤他表字,惊惶之下左右为难,可是也隻重复着说:“家师不日便……”
谁知檀齐唯对她的圆场并不领情:“唉,静妹,你不必再拦我了!我不敢言这一生都是光明磊落的,可是此等大事,怎可隐瞒诸位英杰?岂非欺世盗名之举!医者云,犬子丹田匮缺,不宜修仙!”
一片哗然,众人惊掉了下巴。
所谓修仙者,夺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机,便是要吐纳灵气,存于丹田化为元炁。丹田匮缺者,修行之时灵气既存不住,元炁亦运不出。虽能引气入体,却无法动以化精、炼精化神、炼神还虚,更莫提还虚合道、位证真仙。
天鉴宗马上就坐不住了:“什么?丹田匮缺?那不是比废人还废人!”
那个先前嘲笑檀弓的天鉴宗大弟子本来没敢率先得罪人,这时忙一吐为快:“哦!檀宗主这时候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差点就要被唬过去了。”
', ' ')('众人也立马改口,互相推诿,讲话颇为谦逊,说什么贵宗更适合贵宗大门派云云,哪有半点方才哄抢的样子。
檀齐唯听到这些话,虽然万分刺耳,但无可反驳:“众位周知,修士得子何其不易。我膝下只有檀弓一子,珍重非常。与我共饮这一盅者,我当以檀氏八成基业相让。我不奢想犬子成就大业,登仙成圣,只求他余生保个平安足矣。未审诸位尊意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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