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北脸上神情淡淡的:“因为卑劣的我是个胆小鬼。”
林觅视线和他对上,几秒后转开了眼。
华庭春座对面的楼房,一下给闪电照亮了,窗子被降下来的雷声震得发抖。
雨点不停溅在阳台地上,引爆了火药库似的响。
此刻,林觅意识一眩,拖鞋从脚底滑出去,她肩膀着地结结实实栽了一跤。
翻转视野中男生蹙眉过来,动作中没了一贯懒散样儿。
胳膊被扶起。
她就那么仰头看着他问:“书房门是从什么时候没锁的?”
邬北没看她:“带你回家见我爸那天。”
“你整理好那些流水文件,就是等着这天我亲自怀疑发现?”
那声“是”,像一记耳光抽得她脸上硬生生地疼。
指尖抠进他的臂肉里,她鼻尖倏地一酸,张嘴呜呜哇哇哭得像个孩子。
邬北见过林觅落泪,却鲜少见她在自己怀中哭得一塌糊涂的模样。
他忽然有了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想哄,又觉得“帮凶”没资格出口安慰。
女孩的眼泪肆无忌惮地顺着脸颊滴落在他的衣物上,睫羽挂着珠子,眨了几回晃悠悠跌落下来。
接着就失声,一个成年人哭到几近缺氧的程度。
四处溅落的惊雷,忽明忽暗的光线,渗进17楼的闪电像是在黑夜与白日中翻转。
邬北哄她说:“我已经想法子把林叔人身安全保住了,等从东南亚回来,这些年我挣的足够他还清债务东山再起。”
林觅声还有点抽抽:“父债子还……跟你有什么干系,你唯一的错就是没告诉我……真相。”
无数过去的记忆如沙烁沉海,引起情绪海啸。
林觅却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邬北垂了眼,臂肘插入女孩的双膝折角。
下一刻,她后背深陷在沙发里。
他问:“如果我那时候把一切都告诉你,你还会跟我吗?”
她答:“不会。”
他问:“你喜欢我吗?”
她答:“有过。”
他问:“想过和我结婚吗?”
她答:“从未。”
简简单单三个问答,贯穿了这场两年的爱情。
邬北明白了,语气不急不缓:“你当初决定和我在一起,是为了林家。”
为了林家枯木逢春,为了一切恢复原状。
从他带她去龙港会那天,林觅便知这人是速通捷径,是在整个泞京无可动摇的龙头与后台。
这个理由浅显又符合情理,凭借邬北在名利场混迹多年的头脑,不可能猜不到林觅在利用他。
他心甘情愿被她利用,如果可以,要彻底,到永远,要让他在这深渊里永劫不复,永远不能清醒。
林觅仰头看黑暗中纯白的天花板,呼吸在面颊上燃烧。
良久,她只是平静说:“你以前分手的时候,一般直接说那两个字吗?”
邬北沉默着,腮帮鼓动。
他该怎么回答。
是,不是。没有区别。
有些事情就算看清了,也照样放不下。
他照着图纸一点一点拼合模型,却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被压成积木之前,设计师心目中的完整雕塑。
原来一开始就是山鸟与鱼不同路,只是恰好到了那个交点,分不清是执念还是期待,不甘心地缝缝补补往前走,还是碎成了渣。
他没说话,也没看她。
手掌烦躁地从头皮后往前喇,眼底沦丧着一团迷烟,耿耿于怀不愿放弃。
挂在墙上的钟表走得很慢,滴滴答答转着秒针。
无尽的黑暗里,窗外霓虹广告牌闪烁变换,去年新年滚动了一夜她的名字,如今只剩真实与虚幻交叠的斑驳色彩。
听说换了东家,那座塔楼的广告牌也要拆了。
“我可记得啊,”林觅甜甜笑了下,眼底无波无澜,像枯萎的玫瑰,“靠近树林的那间舞蹈教室,你在外头跟陈栀夕就说了那俩字。”
邬北掀了眼皮,浑身有股颓魄气儿:“你提别的成不,我尽力满足。”
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居然也会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