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说的?”施瓦伯格用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他跟你说,他要积攒假期——肯定是这样,攒了假,今年一起休。我算算,加起来可不短呢……”
“不过,我劝你最好弄清楚他不回来过圣诞的真正原因。”
“迈克想今年能多——”
“哦!”施瓦伯格哂笑,“迈克,真亲密——那你的好迈克有没有告诉你,他在香港和一个英国人同居?每礼拜五下午共进晚餐,有时间就去东南亚国家找找乐子。”真愉快,那同性恋的脸变得煞白,“你太轻信了,卡尔。谢尔曼准没告诉你,是不是?他们可是好哥们儿,男人总会为朋友遮掩风流韵事。你可以去找机电车间的约翰·拜耶问问,他刚从香港回来。听说那英国人也是个金头发,费恩斯就喜欢这款,我想这你可比我清楚。你们在一起很多年了,他也是时候换换口味了。”
“迈克,”昆尼西深吸一口气,语速十分缓慢,“迈克,不是……那……那种……”
“天真,你不了解人性之恶,我亲爱的。”施瓦伯格简直要笑出声来。昨夜他梦到1955年,伊万诺夫坐在那张床上,脸被阴影遮住。但他知道伊万诺夫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又惊又喜——他怎么敢!他以为在十年的虐待之后,自己会心甘情愿留在西伯利亚边缘的矿场,做一个卑微的奴隶阿廖沙么?梦境如沉重的阴霾压在他的心头,然而,随着昆尼西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潮湿黏腻的灰色被蒸发得一干二净,施瓦伯格轻松地活动思维和舌头,“当然啦,不必担心,迈克最后会回来的。英国人只是,嗯,饭后甜点,你们毕竟相处得更久。我就是觉得你不该被蒙在鼓里。等他回来之后,让他去医院做个检查。英国人出了名的滥交,他可别染上什么脏病,传染给你就糟糕啦……”
昆尼西抓着安全带,施瓦伯格等待一场爆发。没有,这个软弱的同性恋解开安全带,走下车,沿着人行道很快就融入到深色的人群中。施瓦伯格意犹未尽地哼了会儿歌,等到了下个路口,他掉头回公司,精神百倍地加班到了十一点。
第48章 反击
愉悦感在午夜逐渐消退,施瓦伯格坐在黑暗中反省,今天太冒失了,他不该过早亮出底牌。他后悔自己的冲动,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没错——至少没有犯下大错。“我是为了他好,”施瓦伯格想,“毕竟费恩斯是个美国人……”而美国佬总归是不靠谱的。
威廉汉姆·施佩尔从香港回来,办公区域便开始流传起一些关于迈克尔·费恩斯的传闻。就那么几件小事,比如,费恩斯一到了香港,手指上突然出现了一枚婚戒。他当然没结婚,因为独身不得不缴纳高昂的税费。施佩尔等人好奇询问戒指的来历,费恩斯就用他那副趾高气昂的美国腔调——也就是他平日里的做派——回答,“哦,就是结婚戒指嘛!”
施瓦伯格把他强烈的恶意归罪于伊万诺夫,那个名字犹如乌鸦的双翼,总能带来不祥的阴影。他决定找个周末打打猎消遣,硝烟味儿是种非常有效的解压良药。施瓦伯格喝了点酒,只睡了四个小时。或许是睡眠不足的原因,清晨醒来,他觉得腰酸背痛,头晕脑胀。浅灰色的阴云压在城市上方,湿润的空气意味着降水。他穿过清晨的街道,邻居家的狗安静地盯着他瞧。他看了看那狗,狗慢慢后退,最后夹着尾巴逃走了。
昆尼西生气了,这是必然的,就像食堂只提供那几样菜一样,闭着眼睛都能计算出来。他照常在七点钟来到办公室,却不再跟施瓦伯格打招呼,看也不看上司一眼。上班的铃声一响,这家伙就换了工作服扬长而去,躲进车间,也可能是其他地方。中午,施瓦伯格坐在固定位置用餐。昆尼西常坐的角落没有人,谢尔曼倒是出现了,和办公室的几个小子挤在一张桌子上,边吃边胡说八道。等到了下午,施瓦伯格正盯着花瓶里金色的水仙发呆,兰德曼推门而入,忐忑不安地搓着双手,鼻尖通红。
“您好,”施瓦伯格调整表情,露出假笑,“有事?”
“哎呀,其实——”兰德曼挠挠脑袋,左顾右盼,“卡尔不在?嗯,对,他不在……”
显而易见,昆尼西不打算回来了。那软弱的同性恋终于鼓足勇气,找老上司要求调回原来的部门。“理由?”施瓦伯格平静地发问,“申请调离,他得给个适当的理由吧?”
“他说,他认为自己不能胜任目前的职位。”兰德曼尴尬地回答,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借口。没人会直截了当地在调制报告上写“上司挑拨我和丈夫的感情”,更何况,昆尼西和费恩斯的关系,还说不清楚到底算什么呢。
“他做得很好,”施瓦伯格扬起脸,“我上个礼拜还和他一起去波恩出差。他可是帮了我很大的忙,老实说,要是没他,我的工作就无法开展了。”
兰德曼点点头,又摇了下光秃秃的脑袋,“主要是,他的意愿非常强烈——”
“卡尔是工程师,是技术顾问,但人事方面我记得他不负责。”施瓦伯格冷漠地盯着面前的矮胖子,“员工没有权力选择部门,起码在我这里,他不可以。让他自己来找我说清楚,不过请您让他做好心理准备:我不会同意的。”
施瓦伯格本来打算等到五点钟和昆尼西谈一谈。昆尼西那件漂亮的深灰色大衣挂在衣架上,搭着围巾和帽子。结果,四点多,他按计划去检查某项工作,半路突然收到工会的“邀请”。赫尔穆特·勒夫工作方面毫无建树,做这些无聊的烂事倒身先士卒。他拦着施瓦伯格,搬出一堆堆过时的条例,弄得施瓦伯格不胜其烦。
“是啊,是啊,我该对他们温柔地讲话——好的,都听您的,干脆让工人取代耶稣和圣母玛利亚坐到神坛上方供养起来,这样够‘温柔’了吧!”
勒夫目瞪口呆,“太亵渎了!您怎么可以——”
“这叫亵渎?您这样说就太虚伪了。我不是按您的意思办么?嗯?不能大声讲话,不能这样,不能那样,时时刻刻考虑员工心情。真棒!就等着破产被戴姆勒收购吧,看看那边是怎么‘温柔’对待工人们的!”
勒夫几乎要气晕了。施瓦伯格没工夫和他扯皮。但昆尼西已经趁着混乱,回办公室拿走了衣服和公文包。施瓦伯格看着空空如也的衣架,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昆尼西在接下来的两天都没有来上班。兰德曼又来游说了一次,施瓦伯格毫不客气地拒绝了。礼拜五下午,他决定主动出击。早在下班高峰期到来之前慕尼黑就堵得水泄不通,市政厅为了奥运会大兴土木,更加剧了拥堵的程度。施瓦伯格花了一个小时才到达那处街口。登门拜访得买点礼物,他走进街边的一家花店,年轻的女店员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