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侧躺着蜷窝在岩洞里,银白的鱼尾搭在岩石上,你一点也不在乎碎石磕着肌肤的感觉,只想努力的蜷起来,你背后的头发在海水中静静飘浮,半遮掩着孱弱美丽的人鱼身躯。
你的鳍耳感应到了海水微弱的变动,你知道,那个黑色的,熟悉的,犹如幽灵般的顺滑的鳗尾身影正从洞口游入,你更紧的蜷起身躯和尾巴,你能感觉到他过滤着海水的呼吸引起的波动,略带一丝急促,他那赤裸健硕的胸膛缓缓起伏,如同往海水里混入了滚热的水。
“亲爱的?”他嘶哑的低声唤你。
不知为何,你的身躯似乎本能的想要摆动一下鱼尾的侧鳍回应他,但你克制住了。
你的忍耐持续着,直到他尝试来触碰你,你顿时觉得自己心里的弦崩断了,你立即扭过身子,鱼尾重重的抽向他,就像一个愤怒的推搡。
“我已经受够了!!!”你尖叫着咒骂。“你这条该死的,肮脏的,满脑子都是下半身的,臭鳗鱼!!”
你对先前黑鳗人鱼将你禁锢在船只下,强行与你媾合的举动感到恶心透顶,以往你还能说服自己,这是彻彻底底的野外,你和他也不过是毫无人伦的人鱼,即便你们在这片海域的各处都媾合过,强制或是半推半就,在岩石、山洞或是珊瑚中,能见到你们如此淫秽的交媾的也不过是小鱼小虾,你便能勉强着自欺欺人。
可是,当他刻意的,将你压在人类船只下,侵犯着你的时候,这似乎唤醒了你的羞耻感。
你清晰的想了起来,你是人类,而非这种状似美丽,实则冰冷淫荡的,海中魔鬼。
“……我真的非常恨你。”你尖锐的说道,紧攥着岩石的手掌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浮起脉络,白人鱼的手苍白脆弱而又狰狞可怕。
黑鳗人鱼没有回应,他似乎一时间被你这样极具攻击性的,爆发出来的压抑情绪震慑住了,他缓慢的甩动着鳗尾后退,似乎想让你平静些。
过了许久,他嘶哑的声音才在洞里缓缓响起,“肮脏的……”黑鳗人鱼似乎垂眸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和身躯,那黑色滑腻的皮肤犹如从深海最底的泥沼中来,连同他俊逸的脸庞,“也许,是这样。”
“你……不喜欢,我。”他仿佛陷入了极度的消沉,哑声说道。
“你总算知道了。”你恨恨的说。
你们之间沉默了很久,“我,一直知道。”鳗尾人鱼像是回应你一般的说了一句,他喑哑的声音回响在幽深的海底岩洞里,他抬眸深深的触及着你怨恨的目光,深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受伤时的眼神,随后他摇动鳗尾,翻过身躯,往洞外游去。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做。”雄人鱼的手掌按在岩石上,健硕流畅的男性身躯拖曳着黑滑的鳗尾,如同一道阴郁的海中幽灵,在这个世界的海域中,所有的海洋生物,哪怕是凶残的鲨鱼或是巨鲸,都知道要避开这可怕的猎者,鳗尾人鱼平静的感受着无数细小的海水流动,那是窜逃的鱼群,可是他如今却无心去狩猎这些鱼类。
他找了个岩石之间的隐藏之处,如同受伤了的野兽暗地里舔舐自己的伤口,他将头仰靠在粗糙的岩石后面,抬手触碰着自己凸起的喉结处,因为他平复情绪时压抑的喘息,黑色皮肤带动着那骨节滚动了两下。
他的声音不受她喜爱,丝毫没有悠长温润的歌喉,如此嘶哑难听,对于人鱼而言,这是很重大的缺陷了,再加之这样丑陋阴郁的肤色,他这样的种类因为在大部分的人鱼中都是倍受排斥的类型,不受雌性青睐因而繁衍困难,数量也很稀少。
回忆着白人鱼那美丽面容上浮现的厌憎神色,“疼。”他嘶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因为自己胸腔里不断撕扯般的痛苦,以及因被频繁拒绝而产生的暴躁,又不能在配偶面前表现出来,而不得不极力压抑的可怕攻击性。
为了不伤害到她和那尚在孕育的孩子们,也为了让她能暂且平静一会,他只能先离开她一段时间。
强行留住对方与他交配并非他的本意,可是,他也完全想不出其他可以取得心爱雌性青睐的手段,虽然天性冷血残忍,但面对伴侣的时候,人鱼是一种极为专情的物种,一旦他们真正认定了某位异性,便会锲而不舍,无所不做,不仅仅是在追求过程中,那死缠烂打的追逐,展示自己的强壮体格和鱼尾,还伴以美妙悠长的人鱼歌声,有时,两只雄性人鱼为了争夺雌性的交配权,直接相互厮杀至一方死去,也是很普遍的事情。
对于一些攻击性很强的雄性人鱼,当他们还尚未取得伴侣的心,不能完全确认雌性已经彻底顺从于他们时,本性的狂躁和凶戾,还会让他们警惕心暴涨,将周围所有潜在的雄性对手全部驱赶或者杀死。
只为了让雌性周围的雄性只有他们一个。
黑鳗人鱼在这时缓缓扬起脸来,在黑暗的海底中,青年的面庞逐渐转为森冷的扭曲,他仰望着海面上那几艘船影,嗜杀压抑的神色浮现在人鱼俊美的脸庞上。
这些人类的存在让他感到极为不安而愤怒,无论是出于雄性人鱼对雌性的占有欲和强烈嫉妒心,还是在繁衍期中对自己的伴侣子嗣和巢穴的保护欲。
都让他无法对这几艘竟敢在人鱼繁衍期,在他和白人鱼伴侣的繁衍海域附近抛锚停泊的人类舰船视而不见。
他缓缓的摇曳着鳗尾,黑色的长发铺散在他健硕赤裸的上身后,蹼指弯起,指尖露出森森利爪,从远处看去,他的身姿就如同一条可怖硕长的海蛇,向那几艘船影游去。
于此同时,那预示了人鱼猎杀的,喑哑低沉的人鱼声音在漆黑的海底回荡开去。
黑色的海水逐渐翻腾起来。
人鱼可比鲨鱼、海怪还要可怕的多。
“这是什么声音?”
帝国的军船旗帜下,上将艾利蒙握上了船栏,灰蒙色的眼睛倒映着面前浩瀚的海面,用低沉的声音发问道。
在那海面下,在不久前,连续传来两种声调不同的声音。第一声非常轻微,可能来自离他们很遥远的海底,可是他一瞬间就听见了,甚至感到脊骨上被酥麻拂过,那声调尖锐而嗓音细腻,仿佛是雌性人鱼的叫声。
她以作为人类的他所不能理解的语言,快速的,连续的鸣叫着。虽然显而易见的能够听出其中的愤怒烦躁之意,但声音本身依然是如此悦耳美妙,甚至让人为之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