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夜出宫不过是放心不下你的身子,想着去府上探望你。”末连声音微顿,“没想到,你竟偷偷冒雪外出。”后半句话里掺着明显的失落,听得上官辰心头一阵子惭愧。
“陛下……”
“本来,我也只是猜测。毕竟,东方胤其是大渊国的佞臣,他犯罪入狱,是我们大家都想看到的事。我想,你是不会冒着大雪出门去看他的。”末连深吸了口气,声音更黯淡了,“可是,当我到了刑部大牢看到你的马车停在那里时,我就知道,我错了。”
末连自嘲一笑:“你此去江南,和东方胤其的那些个纠葛我都听三儿说了。这一路上东方胤其几次三番出手搭救,让你对他心生仁慈。”末连定定瞧着上官辰,目光迟疑,“子安,你不会是对东方胤其存了什么不该有……”后面的话末连似乎并不想说出口,就像是担心说了会听到什么让自己难以接受的话一般。过了许久,他终是问了出来,“你不会是对他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不该有的心思,上官辰自是知道末连指的是什么。
他承认,对于东方胤其,他怕是再也不能用先前那种不含半分感情的目光去看他了。
明知不该如此,偏就情难自禁。
上官辰闭上眼,理了理思绪,心口处一阵子抽搐。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辰终是再次睁开了眼。车厢里静悄悄的,静得让人不由得一阵心虚。
“陛下,东方胤其对臣有救命之恩,臣只是出于道义前去探望。”
自己的心思他自是不能让末连知道,对于东方胤其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已是对陛下的背叛,他不应该也不能再让陛下为他忧心了。
末连温和的眉毛往上挑了下,目光里带了几分不确信:“当真只是出于道义?”
上官臣强压住心底那一阵子自责,点头:“只是出于道义,仅此而已。”
“好。”末连唇角有什么淡淡化去,他面上的阴冷之色一扫而尽,眼底也挂了层淡淡的笑,“既如此,我就放心了。”
上官辰心念一转:“东方胤其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末连眸色一紧,利落干脆道:“自然是斩立决。”
上官辰心尖儿不由一颤,斩立决么?
因着尚需调养身子,末连给上官辰批了假,命他在府上安心养伤。
上官辰人闲在府上,一颗心却终日飘来荡去不得安宁。
听上官落讲,这几日朝堂上波谲云诡怕是要出大事。
当然,事情的起因还是东方胤其。
陛下想借此事将东方胤其给处决掉,东方胤其那边的人自是拼命阻拦,列出东方胤其擅自出兵小渊国的种种“隐情”。
是以,几日下来,此事仍是没什么确切定论。
“大人,相府的丁匀前来求见。”三儿一句话说得不情不愿。
丁匀?他来找自己莫不是东方胤其出了什么事?
上官辰拢了拢身上的狐裘,起身直接往外走去:“知道了,带人去前厅。”
三儿拿了手炉赶紧跟上:“大人,拿着手炉暖暖手。”
前厅,上官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那脚步声晃一听同东方胤其的很是相似。可仔细一听,却又并不相同。
上官辰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缓缓落在丁匀身上。
丁匀走至上官辰面前,对着他行了一礼,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相国吩咐将此物给大人送过来。”
上官辰眉心不着痕迹皱了皱,没有伸手去接:“这是何物?”
丁匀将手里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根根手指粗细的药棒。药棒整整齐齐摆在木盒里,晨风一吹,一股淡淡的药香在鼻尖缓缓荡漾开来:“前些日子,相国给了我份药单让我去做好药棒给大人送过来。无奈,药单上的百味花和虫鱼膏这两味药实在难找费了些时日,这才耽搁到今日。”
那日他去刑部大牢探望东方胤其,临走前他搭在自己手腕上号脉。这些药棒,莫不是他根据那日自己的病状吩咐丁匀配的?
他身处牢狱,居然还惦念着自己的病么?
上官辰心头一热,接过木盒:“替我谢过你家相国。”
丁匀将手收回去,神情极其复杂:“但凡大人心气不通时,在熏香炉中燃上一只大有用处。”
“多谢。”
丁匀转身要走,上官辰将他喊住:“丁侍卫,请留步。”
不知道上官辰为何喊住自己,但丁匀还是顿住了步子:“大人有何吩咐?”
递给三儿一个眼色,三儿皱了皱眉不情愿退下。
“你家相国现下如何了?”
丁匀眸色一紧:“相国还好,只是身处牢狱难免人憔悴了不少。不过,大人还记得询问相国的近况,也算我家相国的一片心意没白费。”丁匀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想必大人也看出来了,相国对大人其实是格外上心。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相国对一个人这般牵肠挂肚。”
上官辰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当日,大人南下江南,相国不放心大人这才寻了个由头跟着去了。我不知道相国同大人说的是何缘由,但相国此次南下的的确确是因为顾念大人的安危才去的。”
东方胤其对他说,他去江南是有大事要办。
他口中所说的大事,竟是护自己周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