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志义和白果在山林间穿行,不是没有山路,而是不敢走,只能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那些个能下脚儿的地儿。从北山绕过来,没等到得由荆家沟往东去的山路附近,走在前面的白果就停了下来。他附在荆志义的耳朵边儿上悄声说道:
“少东家,你就呆在这儿,千万可别弄出啥动静儿,咱到前面去看看,要是遇到了日本人,你可千万不要出来。”
“那你可小心着点儿!”荆志义在黑暗中悄声嘱咐了一句。
白果施展出他那闪辗腾挪的功夫,只闪了几闪就不见了踪影。白果那一身的功夫,别说在初冬的深山里,树枝上的残叶在山风的鼓动下瑟瑟地抖动发声,就是在平常的时候,要想听到他走动的声音,那也是一个难!
白果并没有直接下山,而是在离那山下的山路挺远的地儿就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靠在一棵松树的后面。两只眼睛前后左右,山上山下地来回巡视。过了一会儿,看看没啥动静儿,就原路返回,招呼上荆志义,顺着山路的方向,在半山腰儿上不停地向东山深处就这样走下去。再往前,可就是荆志义家原来开石英矿的地界儿了。这个地儿,荆志义别提有多熟悉了,白果前一段儿在这荆家沟一前一后地踅摸时,也是到过这儿的。
就在这时,荆志义发现了不对了。那些个年,因为开矿,由荆家沟通向矿场的山路是粗略修整过的,但矿场废弃以后,就很少有人和车马走动,山路可就荒芜了许多。可这时再看,却是一条崭新的砂石路由荆家沟方向延伸过来。不用说,一定是那些个进山来的日本人重新整修过了。
原来,日本关东军作业队的那些个大兵也都是些个青壮,还都多少受到过一些从事作业的专业训练,有力气,干活儿也得法,这样一来,效率也高。他们修这条路,并不是从荆家沟街里的路修过来,而是留出了一段儿,等着由那些个荆家沟以及附近的屯子里的人来修,作业队先把他们选好做事的地儿一前一后的山路修好。就在山下,白亮亮地挺在那儿。日本人并不需要从山外别处运进啥修路的砂石,全部是就地取材,把荆志义家原来开矿的那些个废弃的砂石,经过筛选,就用来铺路。
荆志义和白果转过一个山腰,已经看得见荆志义家原来的矿场了,那已经豁开了小半面山的矿场原来胡乱堆放的废弃碎石,现在全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白果站在树下,来来回回山上山下地看,啥也没有,放了心,打算再向山下那矿场走近一些个。可就在这时,他的眼睛好象被啥东西发出的光刺了一下子。他立马就止住了脚步,一只手一下子按住了身旁的荆志义。顺着那光传过来的方向望过去。啥也没有。俩人儿谁也没动,就那样站在黑暗里,摒住呼吸。过了一会儿,那远处的亮光又闪了一下子!这回,白果和荆志义都看见了,那亮光是从对面那矿场上方的林子里传过来的!
对面矿场上方的山坡林子里,几棵相互挨近的大树上架着一个窝棚,有人站在那窝棚里,亮光应该是枪上刺刀的反光。
荆志义和白果都明白,想必这就是那些个日本人设下的岗哨了。看到了这一个,俩人儿很快就又在那矿场正南方的山坡上,矿场西边的林子里,挨着山路的边缘,看到了这样架在树上的窝棚!
得!费了大半夜的劲儿,终于逮着你了!
荆志义和白果的胆子那可是大了去了!真就跟个窝瓜似的!就是到了这时,俩人儿也没有一个慌神儿的,心里倒是有些个兴奋!今儿个这大半宿的功夫没白费!看来,日本人想在东山干点儿啥事儿,这是肯定的了,选好的地儿呢,也就是这儿了,这帮犊子到底是要干啥,一时半会儿,还是看不出来。别在这儿糗着了,还是回去再琢磨吧!
俩人儿回荆家沟就不用再走来时走的路了,择了近路,还是那样悄悄地,绕到荆志义家后院墙那儿,翻墙进院儿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