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状似委曲求全,实则刁钻狡猾,让走,好像凉薄得只为问话,让留,又显得多么在乎。饶是顾拙言的学霸脑子也卡了壳,掂量许久,竟驴唇不对马嘴地瞎扯:“买车得摇号,你开的谁的?”
庄凡心回答:“裴知的。”说罢,他闪着一双惊慌的鹿似的眼,“我停在那儿会不会被贴条?我赶紧走吧!”
顾拙言倏地坐直身体:“那儿可以停。”
庄凡心微微噘起嘴:“噢。”
顾拙言中计了,庄凡心屁股都没挪开半分,分明是在诓他。他颓然地靠回去,撇开眼,感觉脸颊升温又烧了起来,极其没有面子。
庄凡心好不得意,往前蹭蹭,颇有眼力见儿地给这位病号台阶下:“既然可以停,路也不太好走,那我就留下待一晚,好吗?”
离得近,顾拙言闻见庄凡心拂来的气息,咽喉片的薄荷味儿,混着淡淡的烟草味儿。他移回目光,不知道如今的关系让对方留下是否合适,却莫名舒坦了,感冒以来堵闷的气也一并消散。
庄凡心是欢喜的,留下过夜是多么跨越性的一大步,倘若搁在旧社会,他们俩第二天就得结婚。
但他也是真的累了,肉体上,情思中,酿不出缱绻暧昧的勾引字句,没力气牵拉拥抱讨个肌肤相亲,仅朴素地进出三番,倒水盖被,抚一抚顾拙言的额头,再轻轻道一声“晚安”。
顾拙言在低烧中睡了,呼吸沉重,应该是难受的,可眉目间却舒展无痕。庄凡心出国的那一天他就发着烧,之后烧了整整一周,当时隐有幻觉,觉得庄凡心就在床边守着他,每每睁开眼睛都只是一场空。
这晚,庄凡心安稳地坐在一旁,等顾拙言睡熟,他鼓起胆量伸出手去。指尖落在顾拙言的额间,他轻抚那眉骨鼻梁,然后是眼尾面颊,摸到腮边,今天冒出的一点青色胡茬刺刺的。他对这张英俊冷淡的脸着迷,对这个温柔无两的人惭愧,对过去的点滴抛不下,对没几分信心的将来蓄好了一腔的勇敢。
直到一点多,胃部隐隐作痛,手机也添乱地震动不绝,庄凡心离开卧室躲在阳台上接通。连夜询问了广东和浙江的工厂,能调动多少绉缎,这个时间刚统计出数目报给他。
“知道了,辛苦。”讲完,庄凡心给负责打板和面料的组长留言,明天下午开会。都安排好,他捂着胃部去厨房,想随便找点东西吃。
谁成想,好歹也是集团总经理的家,冰箱里竟一穷二白。庄凡心把剩的半碗汤喝了,披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从包里翻出携带的文具。
后半夜,顾拙言从梦中渴醒,喝光床头的一杯水仍觉不够,起身离开卧室,见旁边的卧房空着,人难道走了?
他踱向客厅,通明的灯火中,庄凡心衣冠整齐地伏在茶几上,画着,听见他的脚步声,庄凡心抬起头露出熬红的一双眼。
“醒了?”庄凡心说完打了个哈欠,“感觉好点了吗?”
顾拙言走过去倒水,坐沙发上,小腿一偏就碰到对方的手臂:“退烧了。你忙得觉都没空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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