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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盈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没觉得这是大事,四阿哥的年纪放在现代正是叛逆期,而且他又不在自己生母身边长大,就跟留守儿童到了青春期突然回到父母身边,别别扭扭,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不肯跟爹妈说,非要爹妈像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精准地猜到他在想什么。
还能怎么办,只能爹妈多体谅呗,儿女都是债,做爹妈的没有经过孩子的允许把他生下来,天生就是欠孩子的,就多担待吧。
乐盈现在是无债一身轻的状态,德妃身上背着四个债,犯愁的日子还在后头。
“他不喜欢双喜,那你就给他多挑几个,让他自己选。”乐盈建议道。
德妃叹气,“只能如此了,但我发愁的另外一件事。来喜、双喜,虽然是包衣宫女,可他们的家族却是内务府佐领世家,曾祖就开始担任内佐领???,其家族势力在内务府盘根错节,我是担心四阿哥得罪了人啊。”
乐盈以前跟着马姑姑上课时,听她提过这些内务府包衣世家。
怎么说呢,势力盘根错节是没错,毕竟是超过三代都算是老家族,亲戚遍地。但内务府其实这样的家族有很多,而且算起来整个八旗都盘根错节,可能是一个闲散的旗人,根究其出身,就能挖出一大片关系网。
按德妃说的,这个也不能得罪,那个也不能得罪,康熙十四岁还敢杀他的辅政大臣鳌拜呢。鳌拜了不得吧,他可是开国五大臣费英东的侄子,除了爱新觉罗外,他们瓜尔佳家族可是满洲数一数二的家族,姻亲故旧遍布朝野。
归根到底,德妃的心态不对,她作为嫔妃小心谨慎没错,可是四阿哥是皇子,是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要是连个不喜欢的宫女都瞻前顾后不敢处置,只怕康熙都不会喜欢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的儿子。
想到这里,乐盈道:“即使得罪了也不要紧,四阿哥是皇子,没人敢把他怎么样。他没打骂双喜,只是退她回内务府,之后出宫听凭父母的意思嫁人而已,每年宫里因为各种原因出宫的宫女也有不少,不要紧的。而且来喜、双喜是姐妹,为亲者隐匿,来喜的话未必能全信。”
当然乐盈不是说来喜敢说假话骗德妃,有时候只需要运用春秋笔法,自然能将一件事描述成另外的样子。
德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乐盈也不再打扰她养病,回了承乾宫。
待乐盈离开后,十四阿哥笑嘻嘻地跑进屋子里。
德妃笑道:“你怎么了?”
跟着十四阿哥进来的嬷嬷愁眉苦脸,“您让奴婢给阿哥吃三粒糖,奴婢没用,让阿哥吃了十粒。”
十四阿哥得意道:“我是皇阿哥,我说话嬷嬷一定要听!”
德妃故意板着脸,“那额娘说话你听不听,糖吃多了牙容易坏。”
十四阿哥苦着脸说:“我肯定听额娘的话,以后不敢了。”
德妃欣慰的同时,却更加明白了一个事实,她只能以额娘的身份,用孝来让十四阿哥听话了,实际上他心里未必是服气的。
她没生儿子的气,而是自豪他有自己的脾气,他的额娘包衣宫女出身,不得不小心行事,但她的儿子却是天之骄子,除了他们的皇阿玛,他们无需惧怕任何人。
几日后,永和宫发生了一件小事。德妃以来喜年过十八,且伺候自己这么多年勤恳辛劳为由,特意做主放来喜回家嫁人,同时还赏给来喜一百两银子作为嫁妆。来喜之妹双喜因伺候四阿哥不周,与其姐一同被送还回家。
因此事太小,宜妃、惠妃、荣妃等人忙着给自个儿子选格格,并没有多关注。
再过两日,就到了十月十三颁金节,相当于国庆的意思。宫里大张旗鼓地庆祝颁金节,载歌载舞,大宴小宴不断。
在宁寿宫的晚宴上,乐盈甚至看到了中年老康在酒酣之际亲自下场子跳舞!
担心自己会笑出来,乐盈连忙低头用帕子掩住嘴巴,假装咳嗽,咳嗽完后端坐抿嘴微笑。而坐在她身边的德妃非常敬业地用一种欣赏且崇拜的眼神望着她的君夫。其他嫔妃也有目瞪口呆还来不及掩饰表情的;也有反映过来给皇上拍掌助兴的;当然也有憋不出笑的落后分子,乐盈就看到咸福宫博尔济吉特氏张大嘴笑了,皇太后瞪了她一眼才收住了笑,然后就低着头,身子微微颤动。
全场最佳奖应该颁给宜妃,她直接下席,热情地跟着皇上起舞。
乐盈佩服不已。
两人跳完舞,德妃立刻起身给皇上敬酒,同时道:“皇上彩衣娱亲,您的孝道感天动地,妾更是深受感动,在此敬您一杯。”
玄烨很高兴地喝下这杯酒。
惠妃不甘示弱,跟着敬酒,“妾跟德妃一样非常感动,大阿哥一定会效法他皇阿玛,做一个至孝至义的人。”
玄烨也都喝了,然后亲自给皇太后斟酒,皇太后差点儿都流泪了,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皇上……”
大家都是优秀的演员,乐盈自觉没有拖众人的后腿。
酒宴结束后,玄烨带着宜妃一同离开了宁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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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毫无异议,宜妃今晚上对皇帝的爱真挚又热情,大家伙儿有目共睹,都是服气的。
承乾宫与永和宫邻近,乐盈与德妃照旧是结伴回宫,谈到今晚的筵席,不免想起了没来的人。
小赫舍里氏就没过来,仍就是称病不出;贵妃也以身子不适未至;再一个就是王贵人了。
在宁寿宫上次的筵席,她三人都来了。当初还是答应的而王贵人因被尹贵人故意挑衅,皇帝护美心切,当场给她升职,封了贵人。这才过了两三个月,王贵人的风光已然不在,如今她小产,正孤零零的一个人待在畅春园养病。
德妃道:“我有在皇上面前提过接她回来的事,只是之前畅春园的主管太监写了折子送来宫里,说是王贵人身子尚未完全恢复,加上临近年底,不管是后宫还是前朝事情繁多,皇上的意思是先不必着急,等她彻底养好身子再说。”
王贵人的心病就是担心留在畅春园被皇帝遗忘,要是能早点回宫,说不定身子还好的快一点。
乐盈道:“她心思敏感细腻,在畅春园待久了反而更不利于她养病。年底事情越来越多,只怕她会被留在畅春园一个人过年了。”
“谁说不是呢,”德妃叹道,“我还想着今日趁皇上高兴,再提一提王贵人的事情,可总是没找到机会。”
乐盈想了想,道:“如果有机会,我看能不能跟皇上提一提她。”
但她很快就发现直到过年前都没这个机会了。
十月下旬的一日,隆科多进宫来探望乐盈。兄妹俩说了些话,隆科多又释放出重要消息,“你这些日子服侍皇上可要小心,皇上最近心情不好。”
颁金节之前都挺好的呀,这又是谁惹康大爷不爽了,乐盈以眼神询问他。
隆科多笑道:“跟惠妃与储秀宫娘娘有关。”
乐盈一联想就明白了,就是大阿哥与太子两人在他们老爹还活着的情况下,拉帮结派干些争家产的事儿,两人这些年一直就没消停过,可能是最近做得太明显,老爹看不下去,要出手给儿子们紧紧弦了。
其实,这些也能归结到一个问题上——皇帝的中年危机。他一天天的老了,他的儿子则一天比一天强壮,这还不得提心吊胆啊。
大阿哥敢挑战太子的地位未必不是他纵容的。他要抬别的儿子给太子看,你看你的太子之位不是稳如泰山,随时都有人会取代你,你要更加敬重你的皇父,不得有任何反叛之心……
遇到这么不厚道的的爹,做他的太子真是倒了血霉,乐盈暗搓搓想,要是她穿成太子胤礽,第一件事就是给康大爷说这太子我不当了,你大爷的爱找谁当找谁!
不止太子,乐盈觉得做老康的儿子也倒大霉,就说九龙夺嫡的皇子们,个个都不错,偏偏被这么一个坏爹放在一个盅养蛊。一家子亲兄弟斗得你死我活,最后胜出的蛊王四阿哥名声彻底臭了,与生母,以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决裂,落下残害手足的恶名,这因皆由康熙而起。
乐盈见隆科多一副看戏不怕台高的模样,忍不住提醒他,“三哥,你在前朝要更加小心呀。”
隆科多笑道:“我心里有数,不会参合进去的。我就看着明珠与索额图两派的人争,看他们能争出个什么来!”
皇上正值盛年,现在他们斗得再凶又有什么用了,还远远不到争的时候,隆科多自以为是聪明人,看索额图与明珠就跟看二傻子一样。
看他一副要翘尾巴的得意样儿,乐盈就伤脑筋,人家两个纵横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会不知道这个?
乐盈作为穿越人士,开了上帝视角,她知道,在朝堂上明珠与索额图是不争也要争,他俩的争斗对应的就是大阿哥与太子的争斗,都是康熙起的因,制衡的手段罢了。
他们就像跷跷板的两端,一端高了,康熙会适当削弱这方的势力,若是削得太狠,那么就得扶一扶,给他加加码。
康熙二十七年,明珠因结党罪名被罢黜官职,索额图一派以为把明珠打趴下了,庆祝酒还没来得及喝,明珠没过多久就被康熙官复原职……
目前康熙需要这两人在朝堂斗,只看哪一天,大阿哥与太子彻底分出高下来了,这二人大概就可以不用斗了,反正都是康熙的工具人。
乐盈没给隆科多破冷水,反正隆科多在整个康熙朝都混得不错,现在不用急,当然以隆科多的自负,她现在说什么他也不会听的。
乐盈问隆科多,“这回是谁占上风?”
隆科多道:“明相,索相一派折损了两???员大将,伤了不少元气。”
乐盈心想,为了保持平衡,这回康熙应该会扶一扶索额图了。
进了十一月,康熙在朝堂斥责明珠等人,再次诏令严禁结党营私。之后,又突然下令扩充太子詹事府官员名额,定下每年的元旦、冬至、太子的生日千秋节,这三个节日,官员必须对太子要行叩拜大礼。
太子的地位稳固如初,那些怀疑太子已不得圣心的人纷纷熄灭了心思,愈发恭敬地对待太子,太子舅
', ' ')('父索额图又重新支棱起来了。
这件大事过去,就进了腊月,宫里要过大年了,皇帝的心情也重新好了起来,便想去上书房检阅下儿子们的功课。
这些个阿哥们,除了大阿哥已经成婚,入了朝堂办事,其他人包括太子都得老老实实每天上学。
其实这会儿已经是中午,上书房午休时间,里面只有太子与三阿哥、四阿哥三人在一起探讨什么,见皇父过来,纷纷行礼。
玄烨问他们在谈什么。
太子道:“我们在讨论该如何治理水患的问题。三弟说要注意沿河两岸的百姓的民生问题;四弟则说,天灾多由人祸起,该把那些贪官都给抓了狠狠地问责才是。”
两个答案,两种个性,三阿哥有仁心,四阿哥则是个办实事的人,玄烨点点头,他的儿子都不错。
玄烨的心情更好了,和蔼地问他们:“吃过饭没?”
四阿哥羞赧道:“忘了。”
三阿哥跟着说:“我们兄弟说得热闹,就不记得这事了,现在才觉得肚子饿了。”
太子一手揽着一个兄弟,笑道:“不如去毓庆宫吧,天气冷了,中午我们吃锅子吧。”
玄烨不想他们饿伤了胃,催他们去吃饭。他的心情愈发好了,闲步去了后宫。
想起好几日没见乐盈了,玄烨决定去看看她。
乐盈巴不得这些日子康大爷别想起自己来,她低调地窝在承乾宫天天跟两只小猫咪们玩儿,乍然听到宫人传报皇上驾到,心里吓了一大跳,心想玄烨是不是走错了地方,他该去永和宫找德妃,毕竟德妃才是温柔贴心的解语花呀。
乐盈墩身给他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玄烨伸手托她的胳膊起来,顺便一路把她托回屋。乐盈亲自给他斟了杯茶,玄烨道:“坐吧。”
乐盈在他身边坐下,很快就察觉到他的心情是大晴天,于是道:“快过年了,宫里一天比一天热闹,大家都喜气洋洋。皇上今日看着也很高兴呢!”
玄烨故作高深地说:“过年虽然是喜事,但朕的好心情却不是因为过年。”
乐盈:“哦。”
玄烨原本以为她会追问,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问,他自己忍不住了,把刚才在上书房见到的那幕兄友弟恭的场景说了出来。
乐盈忍住笑,配合他演出,“太子与三阿哥、四阿哥的兄弟感情真好!”
玄烨点点头,“是啊,太子文才出众,三阿哥、四阿哥两个做弟弟的倒常常向他请教问题,他也不吝赐教。”
乐盈觉得他精明且天真,矛盾极了,既在有意无意挑动儿子不和,同时又喜欢看到儿子们兄友弟恭的样子。他难道不知道,不和的种子已经种下了,现在他看到兄友弟恭就不能是他的儿子们装给他看的吗?
也难怪最后四阿哥能以精湛的演技骗过他,而四阿哥上位后对那些跟他争皇位的兄弟们半点都没手下留情,他要是死后有知,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玄烨还在说他们兄弟三人的事情,乐盈附和他,同时在心里想,太子始终是正统继承人,跟太子好天经地义,谈不到结党上头来,三阿哥、四阿哥两人现在就开始拉关系,为日后给太子打工铺路了。
事实上他两人这步棋子也没走错,太子日后被废除,不但没有牵扯到这两人,甚至玄烨对这两人更好了。
终于玄烨说够了他的儿子们,乐盈不用做这个听众了,就听着玄烨拍拍她的手说:“这些话朕也只能对着你说说,对着别人说都不合适。”
乐盈反应慢了些,就问出来,“为什么?”
玄烨道:“宫妃们大多有儿子,有了儿子就有利益考量,说这些就不合适。”
乐盈半真半假地说:“那我就不生孩子算了。”
玄烨叹道:“那可就太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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