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乡随俗,先噶尔居然像模像样地做了个揖。车帘撩起,奥离可圆圆的脑袋探出来,用羌兰话招呼道:“先噶尔兄弟,你怎么站在大街上,寒风吹不散你的热情,快到车上来,我的兄弟,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先噶尔依言踏进马车,奥离可吩咐一声,马车调转头,往回路慢慢地走去。先噶尔问道:“奥离兄是去栖仙楼参加酒宴吗?”
“先噶尔兄弟,你的鼻子能查觉十里外飘过的花香,会野府的一丝异常都逃不过你的眼光。”奥离可脸上露出钦服的神情。
“今天我的店中来了一群郑国的大商家,而你的马车走过了我的店,我刚才从栖仙楼门前经过,估计是有人在那里宴客。不知请客的是什么人,奥离兄能够告诉我吗?”
奥离可笑道:“当然可以,请客的是大郑德州来的一位姓郭的富商,他要在化州做生意,今天请同行喝酒见面。”
“德州的商人怎么可能在会野府站住脚?”先噶尔转着眼珠,忖道:“莫不是此人与江刺史有交情,想借助江刺史的官势?”
奥离可抚掌笑道:“不错,郑人有句俗语叫扯虎皮做大旗,这位郭富商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十多天前他就挨家上门拜访,结果被会野府的商人漠视了。先噶尔兄弟,前一阵子江刺史强迫我们胡商入边市,将化州的商人都得罪光了,大伙怎么会给他好脸色看。张别驾还暗中找过我们,让我们助他发力,向大郑皇帝告发他堵塞商路,谋夺私利。“
先噶尔从来酒肆喝酒的客人嘴中知道此事,还呼应地骂了几句江刺史,那姓郭的商人如果想借助江刺史的势力,恐怕是打错了算盘。
“既然如此,奥离兄为何赏他的脸去栖仙楼吃饭,索性去我酒肆坐坐,我刚从休离运来几桶好酒,咱们兄弟不醉不归。”先噶尔放下心来,笑着邀客。
奥离可道:“先噶尔兄弟,留着你的美酒咱们下次再一醉方休,今天我还非得去栖仙楼喝这场酒。我听有人放出风声,这位姓郭的富商带来了不少香水,你是知道的,这魔水在西域二十八国有多么疯狂。”
先噶尔心头一动,惊问道:“可是永昌城所卖的香水,不是说只有永昌的香水店有卖吗,郭富商怎么会有香水出售?”
奥离可苦笑道:“这香水听说就是郭家研制的,你说有了这宝贝,我怎么可能不去虚应一番。你也知道,莎宿王成天游乐,王权逐渐被王后掌控,吐乐家权倾朝野。香水这东西,是女人就会着迷,如果我能搞到大量的香水进贡给王后,说不定能换个包税官做做,在国内就享乐不尽,省得往来受风沙之苦。”
先噶尔可是机灵鬼,一听便动了心,笑道:“奥离兄,兄弟我想跟着你去开开眼,见识见识这位来自德州的富商。”
奥离可自然知道先噶尔也在打香水的主意,但先噶尔是尉车人,与他并没有利害冲突,笑道:“先噶尔兄弟,得了好处可不要忘记哥哥。”
午时已到,栖仙楼前陆续有马车到来,三楼雅座里的人从窗户里远远地张望,不时传出几声呼声,“胡商白氏来了”、“载昌国的贺束也进去了”、“那是缘翠楼的宇文老板的车子”、“这胡商就是靠不住,当初说好大伙都不去,怎么隔几天就全变了”。
丝竹居雅间坐着个中年人,青紗幞头上安着块翠玉,玉料青翠透亮,识货人知道这块半寸长的东西至少要四百两。此公倒是沉得住气,慢条斯理地饮着茶,站在窗边张望的人急得团团转,有一人回转身来到中年人身边,道:“何公,这城里大半的胡商可都去了栖仙楼,我们怎么办?”
何公何玉柱,张别驾的同乡好友,在化州做西域酒的生意,在座的众人都知道他代表着张别驾,这些人中不少在弹劾江刺史的奏章中署了名,如今只能跟着张文津走到底。
“慌什么?”何玉柱推了推茶盅,道:“没见咱们自己人一个都没去吗?那姓郭的用香水诱那些胡商前去,咱们要香水可以去永昌买,用不着给姓郭的面子。越是紧要关头,咱们越得沉得住气,别自乱了阵腿。”
正说着呢,窗前有人叫道:“做香料的奥胖子来了,唉呀,胡风酒肆的先噶尔居然跟着下了车。直娘贼,咱们在他店中喝酒,他居然去了栖仙楼捧场。”
众人正在破口大骂之际,门被推开,一个小吏装扮的人跑了进来,看到何玉柱,连忙上前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何玉柱面色变得腊白,想伸手拿茶盅,手一颤,茶盅翻倒,茶水流了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