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中途弄脏了袖子下去更衣了,也不知这会儿人在哪儿?万一回来的途中遇到了刺客,那可怎么办呀!”寿康公主急得都快要哭了。
“那疯丫头尽出乱子!”穆璟气结,一咬牙,转身便往殿内跑去。
“皇兄,皇兄别去,危险!”寿康公主眼睁睁地看着一名刺客提刀便朝他砍去,吓得尖声叫了起来。
穆璟虽然险险地避过了,可还是吓出一身冷汗,不过想到那个也许还被困在里面,说不定还被人砍了几刀的倒霉疯丫头,还是低咒一声继续往里冲。
而殿内,宫中侍卫与刺客们的打斗仍旧白热化,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宫中侍卫赶过来,刺客们渐渐支撑不住,开始边打边撤退。
冯谕瑧始终被数名侍卫护在中间,穆垣则一直跟着她的身边,两人所在之处,与不远处同样被侍卫牢牢护在中间的凤骅站立之地中,形成了两个小小的安全空间,以致不断有来不及逃出殿外的朝臣、皇室中人朝这两处逃过去。
南安王本来快要逃到殿门处的,哪想到门外一名刺客被侍卫一脚踢飞,而后掉落他脚边,吓得他连滚带爬地又回了殿内。
这一回,他却一直再没机会出得殿去。
终于,殿内最后一名刺客死于宫中侍卫的剑下;殿外虽然仍有打斗之声,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侍卫们加入战斗,很快地,形势便处于一边倒的状态。
“启禀太后,刺客已全部伏诛,一个不留!”
冯谕瑧点点头:“带人仔细搜查,以免有漏网之鱼。”
又望向虽然稍显狼狈,但依然无损满身风华的凤骅,温声道:“让摄政王受惊了。”
凤骅笑了笑,笑容却是颇耐人寻味:“太后言重了。”
冯谕瑧只作不知,又有条不紊地一一下达善后的旨意,穆垣站在一旁,眼眸微闪,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听闻所有刺客都伏诛,殿内的朝臣们顿时松了口气。南安王更是一屁股便坐到了地上,抹了抹额上的汗,口中连道‘老天爷保佑,老子又活下来了’。
正在此时,忽有侍卫匆匆来报:“启禀太后,左林卫首领伙同大将军瞿亭,率兵攻打东安门。守卫东安门的内城卫眼看就要抵挡不住了!”
刚松一口气的朝臣们失声惊叫:“大将军瞿亭?!”
没有听错吧?怎么可能是大将军瞿亭?
冯太后亦是大吃一惊:“怎会如此?立即传南定门与西祥门部分侍卫前去支援,务必把乱贼挡在东安门外!”
一句‘乱贼’,便将瞿亭等人给定了罪。
朝臣们惊惧万分,不过此刻形势危急,谁也不敢替瞿亭说话。
瞿大将军追随太.祖皇帝征战沙场多年,战功赫赫,为大梁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军中地位仅次于上官远……不,在军中地位仅次于上官远与许跃平,向来得冯太后看重,如今又怎会造反?
满殿一时鸦雀无声。
听头有乱贼攻进宫里来,好不容易扶着圆柱起身的南安王,双腿一软,一下子便又跌了回去。
我的娘哎……还有完没完啊!难不成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
他哭丧着脸,不经意间,却看到站在冯太后身侧的皇帝穆垣,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诡异万分的笑容。
他打了个哆嗦,揉了揉眼睛,再望过去,却只看到穆垣脸上毫不掩饰着的担忧。
难不成方才眼花,看错了?
是了,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老了,上了年纪,眼睛都有点不大好使了。
远处仿佛隐隐传来喊打喊杀的声音,众人脸色渐白,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侍卫们抵挡不住,乱贼一下子便冲进门来。
南安王干脆也不起来了,就坐在地上,把自己缩到了角落里瑟瑟发抖。
冯谕瑧瞥了一眼他的怂样,倒也没有说什么,脸上依然保持着一副焦虑万分的模样。
“怎样?可把乱贼挡住了?!”见有侍卫进殿来,她忙不迭地问。
“太、太后,东安门挡不住,乱贼杀进来了……”来禀报的侍卫白着一张脸。
“什么?!”冯太后大惊失色,再也维持不了往日的冷静自持。
“速传哀家旨意,传西营军……”
“远水救不了近火,母后,一切都晚了!”穆垣不疾不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不试一试,怎知不行!”冯太后厉声喝斥。
“莫说西营军如今根本收不到旨意,便是收到了,也不会出兵。”穆垣缓缓地又道。
“你如何知道?”冯太后满眼怀疑。
朝臣们亦望向了穆垣。
陛下……这是何意?
唯有南安王愈发把自己往角落里缩去。他想到了方才‘看错了’的那个诡异笑容。
穆垣没有回答,而是往后退了几步,原本将他与冯太后护在中央的侍卫,居然齐唰唰地从冯太后身边离开,悉数站在了他的身后。
一时间,冯太后身边居然空无一人。
朝臣们心中一突,一个想法疯狂地冒了出来——逼宫!
他们看看当前形势,再听着远处越来越近的打杀之声,顿时神色各异。
此刻,明显是陛下占据着上风,太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朝臣都能看明白之事,冯谕瑧自然也明白了。
“原来如此,哀家还说,好端端的,怎会有刺客闯进宫来。原来竟是皇帝你……哀家倒是小瞧你了。”她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母后,您执掌朝政多年,也该退回后宫颐养天年了,大梁,还是交还给朕吧!”穆垣终于说出了憋在心中多年的话。
“还?”冯太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忽地轻声笑了起来,“把原本是你的东西拿回去,才叫还。而大梁,从来都不曾属于你,又谈何说‘还’?穆垣,你是在逗哀家发笑么?”
穆垣被她说得又羞又恼,想要大声呵斥,可对着对方那张陡然沉了下来的脸,自幼积攒下来对她的畏惧一下子便涌了上来,让他反射性移开视线,不敢对上她的眼神。
可下一刻,在看到殿门出现的人影时,他登时大喜,只觉得底气十足,连对嫡母的畏惧都冲散了不少。
“母后,你且看看是何人来了?”他难掩得意地道。
冯太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周季澄?”
“不错,正是周季澄周大人!母后,你没想到吧,周大人早就已经归顺了朕。他出现在这里,说明皇宫已经彻底掌握在朕的人手中。”
穆元甫迈着沉稳的脚步迈进了殿,目不斜视地朝着穆垣走去。
穆垣迫不及待地问:“周大人,事情办得如何?”
“幸不辱命!”穆元甫沉声回答。
穆垣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之舒畅,仿佛一下子将多年来受人掣肘的憋屈驱散了。
“母后,你,输了。如今宫里宫外全是朕之人,待明日一早,朕便会向天下宣告,大梁冯太后,被魏国刺客所杀。”
“梁国皇帝,你是否忘了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凤骅突然出声。
穆垣又是一声大笑,笑声过后,满是嘲讽地道:“凤骅,你当朕真是傻瓜不成?若把人交给你,便是等于将朕的把柄、大梁的隐患交到了你魏国手上,朕还不至于蠢到连这都看不透。”
“母后,还是崩天的好!”
“原来这当中摄政王也参与了。”冯太后恍然大悟。
“可不是,多亏了摄政王,朕的计划才会那般顺利。母后,你可知道凤骅为何要与朕联手?”
“梁国皇帝!”凤骅陡然起身,脸上充满了杀意。
穆垣却丝毫不惧,充满恶意地道:“母后,凤骅他想得到您,想把你带回魏国去,当他府上无名无分的姬妾呢!”
冯谕瑧凤眸微眯。
穆元甫攥紧了拳头。
朝臣们万分惊讶,看看依然雍容有度的冯太后,又瞧瞧脸色吓人的魏国摄政王,再想想这两人曾经的关系,倒抽一口冷气。
咝……竟不知太后居然还有当祸水的潜质!更不知曾经美名远扬的风华公子,如今魏国只手遮天的摄政王,居然还是个世间罕有的痴情种!
凤骅勃然大怒:“一派胡言!你竟敢、竟敢……”
穆垣充满恶意地反问:“朕竟敢如何?难不成你把她带回去,还想让她当你的王妃?”
凤骅一时语塞,下意识地望向了冯谕瑧,见她神情似乎没有变化,仿佛他们所说之人根本就不是她一般。
他只觉得心口一堵,深深地吸了口气,寒着脸朝穆垣道:“你想出尔反尔,也要看本王答不答应。你莫不是以为,自己控制了皇宫,便已经大功告成了吧?”
“你相不相信,但凡本王今日不能平平安安地把人带走,不出两日,全天下便会传出你穆垣弑母夺权的消息,届时,莫说许跃平的大军,只怕连守卫京城的四大营,你都未必对付得了!”
穆垣一惊:“朕不信,你在吓唬朕!”
“你以为,本王若无成算,敢孤身一人进来陪你演这么一出戏?本王就不曾想过你会出尔反尔?”
穆垣阴沉着脸,抿着双唇一言不发,心中却是十分犹豫不决。
凭心而论,他是绝对不希望嫡母被人带走的,一旦人被凤骅带走,便是给自己埋下一个极大的隐患。最万无一失地做法便是置对方于死地,这样才能彻底断了后患。
只有她死了,他才能高枕无忧,大梁才能彻底地掌控在他的手中。
但是,万一凤骅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后果,如今的他也承担不起。
毕竟武将当中,他目前唯一能用的,也就一个瞿亭,可瞿亭空有官职却无兵权,此番能唬住西营兵,还是得靠从上官良及周季澄,以及他早早就准备好的假虎符。
“大梁皇帝,人,你到底放不放?!本王没有那么多的耐心陪你久耗!”凤骅见他久久没有作声,不耐烦地道。
穆垣思前想后,一咬牙:“好,朕答应你,人,你可以带走。不过,今生今世,绝对不能让她出现在人前,更不能暴露她的身份。”
“这本就是本王曾经答应过之事,本王没有耐心再重复一遍。”
穆垣被他噎住了,一时气结,却又拿他毫无办法。
好一会儿,他才深深地吸了口气,朝着始终不发一言,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冯谕瑧道:“母后,不,以后或许该喊您一声冯夫人了,祝您与摄政王白头偕老,大梁,就交给朕了。”
穆元甫袖中拳头攥得更紧。
冯谕瑧轻笑:“果真是哀家的好儿子,连哀家的后半生都考虑周全了。”
“皇兄!你疯了么?!那是咱们的嫡母,父皇名媒正娶的原配皇后,你怎么能这样待她?!”突然,一道属于少年的嗓音在殿内响起,众人望过去,便看到了从膳桌底下爬出来的端王穆璟。
冯谕瑧有些意外他的出现。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穆璟应该早就从方才的混战中逃了出去才是,怎的又跑回来了?
穆璟没有理会众人,连身上的灰尘也来不及拍,立即便跑到了冯谕瑧身前,把她挡在自己的身后。
第53章宁在马背上颠簸一生,也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