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位带胡子的老头捋了捋胡须,笑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次纳的这位不是普通的侍妾,而是贵妾,是孟夫人的外甥女,孟夫人怎么会叫自家人受了委屈呢?自然是要大摆筵席了。至于为什么那些人愿意去嘛......”
店小二抢着回道:“如今李婕妤正得宠,她们家既发了帖子,那些豪门勋贵自然是要给面子的,如今谁没事会想得罪他们家?别说是给李家少爷纳妾,便是给条李家的狗娶亲,都有人屁颠屁颠的赶着去!”
老头拍手道:“正是!”
一青袍中年男子摇头:“只是可惜了才过门的少夫人了,过门不久夫婿便纳了妾室。”
书生喝了一口酒,将酒盅往桌上一置,反驳他:“什么不久,都两年了!妻子两年无出,丈夫纳个妾室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众人点头。
......
不远处的雅间里,一位身着雪白直襟长袍的男子放下手中的青瓷酒杯,将残酒一下子泼进菜里,站起身来,下楼。
他身后的两名侍卫随后跟上。
“哎,那是伯阳侯吧?”
“不知道,没看清......”
*
此时的李府,王恕意正跟在孟氏身后,给前来赴宴的女眷们敬酒。
众女眷见这位李少夫人身着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头梳流云髻,簪着梅花白玉簪,端得是温婉可人。
只是眼下虽用粉面仔细遮了,但仍能看出淡淡的乌青来。
众人都有些怜惜她。
毕竟纳个妾室而已,李家竟这样大摆筵席,分明是在打她这个正头夫人的脸。
她却表现得进退有度,面上显不出一点怨恨之色,真是好涵养。
丞相夫人放下筷子,拉着王恕意朝孟氏道:“你讨了个好媳妇啊,既漂亮,又贤惠大度,比我家的那个可好上千百倍。”
众人皆知丞相夫人的嫡亲儿媳是备受宠爱的嘉慧郡主,素有河东狮吼之称。
孟氏满脸堆笑,显出眼角细细的皱纹,忙道:“您这说的哪的话呀?”
她指着王恕意:“我这媳妇就是个据嘴的葫芦,半天都敲不开她的嘴,礼数差得远呢。”
她装模做样的拿宽大的衣袖试着眼角:“我呀,是个没有福气的人,要不是我这媳妇这么久都没动静,我也犯不着给我儿纳妾啊。”
丞相夫人听了,果然心里好受了些,嘉慧郡主虽然是个悍妇,却顶能生养,嫁过去五年生了三个大胖小子,比之李家儿媳两年无所出,是强上了不少。
王恕意紧紧捏着酒杯,只觉得头晕脑涨,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她现在只想赶快逃离这里,去哪里都好,只要能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孟氏与身边的贵妇人接着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不时捂着嘴轻笑。
王恕意深呼几口气,捏着帕子,向孟氏福了一意福:“婆母,儿媳喝了这许多酒,已是支撑不住了,请婆母准许儿媳休息片刻,再来待客。”
说着,她又转身朝众位女眷行礼致歉:“各位夫人,实在是对不住,待恕意养好了精神,再来向夫人们赔罪。”
孟氏皱起了眉头,今日是她儿子的大好日子,儿媳却如此做派,是在当众表达对她的不满吗?
不然,她这副被人欺负了的柔弱样子又是做给谁看?
孟氏脸一沉,正要好好说她一两句,给她立立规矩,便听一旁的大理寺卿夫人张氏笑道:
“这有什么的,这么些酒下肚,就是神仙真人也要醉上几分,更何况我们小小女子,你呀,放心去吧。”
众女眷见王恕意脸颊通红一片,眼神稍显迷醉,便知她确实已经醉了,又想到她为丈夫操办纳妾之事,此时心里必然不会好受,便也跟着张氏劝她:
“无妨,你好好歇息才是,不必理会我们。”
她们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倒叫孟氏给噎住了,训诫的话憋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脸色有些滑稽。
但客人们都这样说了,她再斥责儿媳就会显得她不通情理,还会打了众人得面子,得不偿失。
孟氏按下心里的不满,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夫人们说得对,你好好歇息着,这里有我呢。”
王恕意松了口气,又行了一礼,方才告退。
众女眷互相看了一眼,又拉着孟氏继续说笑。
清荷扶着王恕意慢慢走着,她知道少夫人心情不好,只是不知怎么安慰她,抬眼瞧见池塘里的鸭子,笑着指给恕意看:
“少夫人你看,那鸭子如今长得多肥呀,前些日子都还只有一小点呢。”
王恕意顺着她的手瞧,果然,碧绿的池塘里,两只鸭子正在游泳嬉戏,皆是一身纯白的羽毛,全身肥嘟嘟的,瞧着甚是可爱。
王恕意笑了笑,只是片刻,她又垂下嘴角。
鸭子都知道只要一个伴侣,怎么人却那么贪心呢?
清荷扶着她经过一个绿荫环绕的亭子,不知是不是醉意上来了,王恕意突然觉得浑身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她吩咐清荷:“你回去拿些茶水和吃食过来,我在这里稍坐一会儿,就不回去了。”
清荷扶她在一旁供人歇息的摇椅上坐下:“那少夫人您在这里稍坐,奴婢去去就来。”
王恕意点头。
这个亭子名叫随风亭,是专供人避暑歇息之所,离前厅较远,今日宴请的客人们都在前厅吃酒,因此,她不用担心有人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