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兰庭。”陈竹开口,他想了一日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话,终于到了嘴边,“我该怎么报答你?”
他了解眼前的男人,哪怕徐兰庭看上去再温柔多情,陈竹心里也清楚得很,这只狐狸从来不会为没有意义的事儿多费半分力气。
所以,陈竹开门见山,直接问出了这份“善意”背后的标价。
徐兰庭抱着胳膊,悠哉悠哉地说:“怎么,这么想跟我划清界限么?”
“我不喜欢欠人。”陈竹说,“尤其是你。”
徐兰庭挑眉一笑,揽过陈竹的肩,“可是怎么办呢,我们已经纠缠不不清了呀,小竹子。”
“你说。”陈竹坐直了些,严肃地看着徐兰庭,“你想要什么?”
徐兰庭嘴边的笑意渐渐收敛,罕见地,他也坐直了些,跟陈竹肩并肩挨在一起。
“陈竹。”徐兰庭沉声开口,“我们试试。”
“试试…”陈竹茫然地望着男人深邃的眼,一个答案涌上心,却被他极力按了下去。
在陈竹的认知里,徐兰庭绝不可能为他停留。
看着发愣的人,徐兰庭好笑又心疼,“怎么,不愿意?”
他抱着胳膊,靠回了椅背,“反正你欠我的,不答应也得答应。”
“徐兰庭,你到底什么意思?”
“嗯?”徐兰庭好笑地看着他,“你说呢?咱么一定要在这儿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么?”
忽地,陈竹起身,拉起他,朝医院的楼梯间角落走去。
陈竹将人按在门后,逼视着眼前狡猾的狐狸,“说清楚。”
徐兰庭站直了些,他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少年已经抽条许多,跟他差不多高了。
“陈竹。”徐兰庭收敛了平日里懒散的调调,“我说,我们在一起。”
陈竹眨了眨眼,问他,“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在一起,就是以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每天早上醒来我第一眼要看见你睡在我身边;
你每天得给我做饭,不过我会洗碗。”
徐兰庭每说一句,陈竹的防线便坍塌一点。
最后,男人虔诚地吻在陈竹的唇上,竟带着一丝恳求。
“陈竹,我喜欢你,做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不是小情人,也不是床伴,不是徐兰庭任何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徐兰庭无数的灰色地带中,骤然闯入一束洁白无瑕的光。
陈竹割裂了他的人生,让他前半生显得无比荒唐,又让他后半生显出许多的不确定和期待。
陈竹沉默了很久,而后低声说:“为什么…”
他不是不愿意相信,而是不敢。在领略过徐兰庭的世界后,陈竹一直清醒地知道两人之间的鸿沟。
就连经济差距,都算是他们之间最微不足道的障碍。
徐兰庭的家族、徐兰庭的圈子、最沉重的,莫过于徐兰庭那颗浪荡不羁的心。
那一句“我不会爱任何人”如同魔咒,紧紧地封死了陈竹的心,他不敢向前一步,只得后退。
徐兰庭骤然献上的爱意,陈竹无论如何,也不敢伸手去接。
“我…”陈竹像只走到了陌路的小兽,茫然又无措地望着步步紧逼的猎人。
最终,少年低声、沙哑、徒劳地开口,“我没有钱,很穷…”
他说:“你也不会跟你的朋友打交道,我,我不可以…”
陈竹的爱意如此赤城,却卑微到了谷底。
“傻子。”徐兰庭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了眼前的人。他笑着,哄着他,“你可是正儿八经的小君子,前途一片光明,有什么不可以的?”
徐兰庭:“以后我挣的钱都给你花——”徐兰庭顿了顿,又说,“你挣的钱也给我花,行不行?”
陈竹嗅着徐兰庭身上干净的味道,一向清冷的古龙水气味里,沾染上了些许泥土的气息。
他看见徐兰庭挽起的裤脚上已经干涸凝固的泥巴,看见一向斯文得体的人,穿着一双并不合脚的运动鞋,鞋子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陈竹不知道该如何去接这份忽如其来的爱意。却清楚自己的心,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在此刻推开眼前的人。
过了很久,陈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缓缓地,轻声说,“那,从今往后请多多指教。”
他说:“男朋友。”
那只飞鸟终于落入了滚滚红尘之中,降落在了他的怀里。
第19章
手术进行得还算顺利,但陈文国毕竟上了年纪,麻醉过后意识还没有那么清醒,陈竹暂时还不能跟他说话。
陈竹坐在床边,用湿帕子一点点给爷爷擦洗着。
记忆中陈文国宽大有力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满是老茧,只有一层皱巴巴的皮包裹着萎缩的骨头。
那双拿着戒尺催着他成长的手,也曾别别扭扭地抱着他去看过春花,玩过溪水。
如今,陈竹再次牵起陈文国的手,却是相顾无言。
他不能让时间倒流,只期盼自己能快点儿长大。
不过这一次,陈竹不再像从前那样急躁不安,他像是终于有了可以停靠的港湾,得了一丝喘息的生机。
“好,你那边尽快把相应的设备都准备好。”男人回头,朝陈竹露出安抚的笑,而后继续不慌不忙地安排着一切,“私人飞机就位后,我们这边立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