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要不喝口水吧?”一个小士兵唯唯诺诺地递了个水壶过去。
柳知故闻言,撑开沉重的眼皮,看着小士兵干枯开裂的手,好半晌才接过了那个水壶。
“你多大了?”柳知故这几个月来几乎没怎么说话,好不容易能开口了,差点忘了说话的感觉。
“再过几天就十四了,我很早就参了军。”小士兵很骄傲。
“这么小就参军......”柳知故喝了一口水,嗓子干涩难以下咽,“你爹娘舍得吗?”
“或许是舍不得的吧,我不记得了,是我爹让我来的,一晃好几年过去了。”小士兵顺势坐了下来,突然意识到旁边人的身份,又“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我......”
“无妨,你别当我是太子,坐下吧。”柳知故笑笑,却扯到了嘴角的伤口。
小士兵闻言犹豫地坐下了。
“这里已经靠近边疆了吧?”不知不觉,他们早已离都城远去。
“就快了,听说那边战事吃紧,这一次调了不少人马过去。”小士兵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个馍馍,放在嘴里啃起来。
柳知故没了说话的欲望,他不喜欢打仗,但是如果这样能保边界太平,百姓安居,就算是常年出征,他也心甘情愿。
荒漠中昼夜温差极大,刚一入夜,众人便忍不住生起火来,橘红的火焰将沙漠笼罩在萧瑟的气氛中,寒风和烈火的气流交织在一起。
柳知故往火堆前挪了挪,背后一阵发紧。
“噼啪”的柴火中崩裂出几点火星,突然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叫将昏昏欲睡的一群人惊醒。
“快跑!风沙来了!”
一呼而起,几乎是眨眼间所有人都整装待发,柳知故一手麻利地拿起手边的剑,一手去牵马。
好在他想着身上盔甲多少能抵御点寒意,所以未曾脱下,不然现在怕是来不及套上了。
马儿嘶叫了几声,不肯走。
柳知故急了,手中使力,突然马缰被一人夺下。
狂风乱卷之中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太子殿下别管马了,先躲起来!”
柳知故闻言立即放手,跟着众人躲进了沙坑里。
一进沙坑,外面的风沙便被拒之门外,里面的空间很大却有些杂乱,地上还留着几根骨头,看着像是兽骨,估计上一批人留下的。
这个洞应是很早之前就被挖出来了。
“好在有人发现这里有个沙坑,不然今晚咱们都得埋在这儿。”一个三大五粗的人说道。
“其他人呢?”柳知故四下看看,这个沙坑根本不足以容下军队里所有的人。
“太子不用担心,”士兵说道,“外头还有五六个沙坑,也挺大的,我们安营扎寨的时候都看过了。”
柳知故心中一轻——跟这群常年出征的士兵相比,自己实在是毫无用处可言。
又是一夜的安静,这些士兵似乎并不爱说话,得了空就睡觉,好像从来没有睡够过。
第二天,柳知故从沙坑出来时,却见外面的天空晴空万里,昨晚的风沙雁过无痕。
军队继续前进,马匹在沙漠中走不远,得换骆驼。
驼铃叮叮,悠远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的。
休息时,柳知故再次看见了那个咬着馍馍的小士兵,他走上去,拍了拍对方的肩。
“太子......”小士兵转过头后,下意识就要站起来,被柳知故一把摁了下去。
“坐着吧,”柳知故说着也坐下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士兵见太子亲和,也不大紧张了,笑笑道:“罗歌。”
“罗歌......”柳知故默念了一遍。
罗歌从身边捡了根枯枝,在沙子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又道:“我大字不识几个,但自己的名字还是能写得出来的。”
柳知故看着他一笔一划写下的两个字,虽然称不上好看,但好歹能认出来。
“太子殿下为何亲自出征?”小罗子问地认真。
“为了天下太平。”柳知故本想这样说,话到嘴边又自嘲地笑笑,没说出口。
自己这副落魄样子,还谈什么镇守边疆,天下太平?
“迟早要来的,不如早些熟悉边疆的战事。”柳知故答道。
“迟早......原来宫里的人也要出来打仗吗?就连皇子也不例外?”小士兵若有所思。
自然不是,只是柳知故一意孤行罢了。
没有小狐狸的殿里整日冷冷清清的,夜里他还总是做各种光怪陆离的梦,每晚鲜血在地上蔓延的场景都会使他不得安眠,只要一想到这可能就是边疆真实的场景,柳知故便在殿内一刻也呆不住。
“以前朝中派出的老将多数都掩到黄沙里了,那幽族人实在太过野蛮,中原的铁骑奈何不了他们,皇帝倒也放心让太子来这边打仗......”小士兵拿枯枝戳着沙子,嘴里小声嘟囔道。
这番话夹杂着风沙卷进了柳知故的耳朵,柳知故心中突的生疑:父皇和母后怎会答应得如此痛快?
他又想起了九皇子那句话,这边疆当真是有命去没命回吗?
那这些士兵算什么?就是为了跑来送死吗?
柳知故脑子里混乱地很,索性双眼一闭,不想了。
风沙卷着骇人的风声,只听远处一声尖啸之声响起,一只箭羽直直钉入柳知故脚边的沙中,箭尾还发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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