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归:“……”他有些错愕,认识这么久了,无霜好像还是第一次关心他,不说受宠若惊是假的,他接过,“谢谢。”
两人的手短暂的接触了下,沈春归感到了一点凉意,他低头,那只手很漂亮,薄薄的皮肉雪白,手背上隐隐泛着淡青色的血管,被火光一照,有些晶莹剔透的脆弱感。
可他知道这是幻觉,
剑宗谢无霜不是弱者,在这个潮汐,无人能出其上。
沈春归知道自己的心意,可他更知道要克制,否则,正如仇灵均所言,他会死的很惨。眼前人的美丽、强悍,太过冷漠。
爱他,注定是飞蛾扑火。
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会阻拦自己,当朋友就好,他扒开塞子,喝了口烈酒,对谢玉笑道:“早就听闻两界山的炎米酒了,今日一品,果然名不虚传。”
滚烫的热意直冲肺腑,青年眸色像是融化了的琥珀,夹杂着温柔痛苦,“好酒啊。”
人的大多数痛苦,来自于过于清醒和理智。
寒风呼啸,火光跳跃。
喧嚣的人声忽然被拉得极远,他问谢玉:“我们会一直是朋友吗?”
第43章神机门(3)两界山
这话说得的幼稚了。
沈春归转过头,深吸一口气,不在执着一句承诺。他们这些修者,更知道世事无常,人无百日好,花无千日红的道理。在这漫长的岁月,其实最多的还是无能无力,无可奈何。
他们曾经相当要好过。
至交,不只是说说而已,谢玉欣赏沈春归的性格,豁达写意,行为处事自有风流。沈春归很少为难人,他作朋友,总是妥帖细致。
谢玉觉得沈春归应该是猜到他的意思了。
不回答就是不可能。
所以沈春归不会再问。
他会一笑了之。
临天和黄醉见过两次,他扶着把剑,望着远离众人的二人:“谢无霜旁边的是谁?”
他没见过沈春归,自三百年前到了两界山,他就再也没回去过了。剑修,还是在战斗中成长最快。
“沈家这代少主。”黄醉还记得当年和他交过手,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沈春归。”
沈春归早就不是他的对手了,他天赋太差了,哪怕有沈家做靠山,还是不行,天赋的确很重要。别看他们修炼简单,那时因为他们是天才,毫不夸张的说,都是百万里挑一的存在。沧澜几十亿生灵,就出了一个谢无霜,他们这一批顶级天骄,大多数人多只是芸芸众生,修行之路道崎且长。
沈春归即便是沈家少主,还是只是芸芸众生。
黄醉没有贬低的意思,很客观的评价。
“沈家少主”临天有些惊讶,“怎会?”
意识到自己失言,他闭嘴。
黄耀过来:“说什么呢,趁现在还有空,抓紧时间休息吧。”
懒洋洋的叼了根草,“到时候可别吐在战场上。”
黄醉无语:“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二叔,我也杀了不少人了好吧。”
黄耀只是笑:“呵呵。”
就很贱。
黄醉:“……”
说要休息,今天新来驻地的剑宗弟子几乎没人睡。
两界山,他们来两界山了,兴奋激动,还有一丝丝恐惧。
这里埋葬着无数人。
黄耀说完不也管了,自顾自去休息,临天不怀好意的看了眼新人弟子,也乐呵呵的休息去了。
谢玉望着连成一线的山脉。
他前世在这里待了许久,对这里相当熟悉,无数次征战,抛撒热血,他也有怀疑过自己能否再回沧澜。在这个潮汐,战死,几乎是每个人的宿命。
衣袍雪白的青年一身霜寒,冷肃的杀意弥漫。
雪,好像更大了。
沈春归又喝了一口酒:“真的好冷。”作为沈家少主,没人能强制他来两界山,但利在险中求。他不求奋进,就会被永远甩下。但只要是人就免不了担忧,也会恐惧,他侧目,“无霜……”
一旁的青年眉眼清冷,但无端的给人凌锐的锋芒感,沉稳可靠。有些烦躁情绪一下子被抚平了,见谢玉看过来,他轻笑道,“没事。”
谢无霜在。
无论是前世还是现世,他无一败绩。
他总是一往直前的扛在最前面,如海不涸,如山不倒。
谢玉摸不透沈春归的心思,这人太过深沉了。但他看到了沈春归眼里的春风细雨般温和的笑意,暗含倾慕。
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
这是这份感情还不够深。
谢玉作出了判断,他凝视着沈春归,漆黑似点墨的瞳孔总是会给人一种专注错觉,好像这人对他十分重要:“嗯。”
这是双冰冷、却令人沉溺的眸子。
沈春归微微错开,平静道:“天晚了。早些休息。”
天为被,地为床。燃烧的篝火发出了一声“噼啪”的爆鸣,火光倏然一颤,几经跳跃后又回归宁静。这里是大后方,有着两界山最为稀少的平和。
*
*
谢玉来的不算早。
血色,漫天血色。
飘飞的细雪冰渣被碾作成泥,坚硬的花岗石泛着黯淡的红褐色,边缘被打磨的极为圆滑,风声呼啸,似乎有无数冤魂在咆哮,使人遍体生寒。
这里死了太多人了,每一寸山崖,每一方山壁都死过人。谢玉朝下俯瞰,魔修的军队犹如黑色浪潮,渺小的像蚂蚁尘埃。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也不知道那些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