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重点是,他从那时开始,骨子里便有了刚正不阿的习性,抓到任何一点有力的线索,都会如同鳄鱼一般死死咬住,不肯放过。
他是一个好的调查员。
也是谢菱现在正要找的人。
谢菱看到那一大帮奴仆簇拥着周员外以及沈瑞宇进了戏园。
其实谢菱没想到今天能遇到沈瑞宇。
这对于谢菱来说,着实是意外,也着实是惊喜。
她想了想,将环生赶回继续吃豆花喝甜奶,她自己则去戏园旁的古玩店消磨时间。
以沈瑞宇的工作狂习性来说,谢菱不认为他能完整看完一场戏。
果然,过去不到一刻钟,一匹快马加急赶到戏园门口停下,一个身手灵活的小厮飞快地跑进园中。
没过多久,沈瑞宇冷凝的面容就在戏园门边出现,他绕过侍卫驻守的门口,走到稍远处青砖墙荫下的僻静处,同小厮谆谆交代着什么。
接着小厮点点头,递给他一块铜制的令牌,又骑上马飞驰而去。
沈瑞宇低头看了一会儿令牌,高墙之内,戏园里传来咿呀拖着长调的声响,沈瑞宇不耐地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儿,才重新沿着石板路,往入口走去。
谢菱眉尖挑了挑,随手拿起一件古玩,在柜台付了账,施施然推门而出。
古玩店就在戏园正对面,不过十几步距离。
大街上有人来来往往,谢菱戴着帷帽,减缓了自己的步速,恰巧被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撞个正着。
她顺势往旁边偏了偏方向,背对着踉跄几步,撞到了一个人的肩膀。
哐啷两声,铜制令牌坠地,瓷制的古玩赏物碎裂成片。
沈瑞宇皱紧了眉。
他吐出一口浊气,深深后悔今日不该来此。
被人撞掉了公务要件,这是他最为不喜之事,哪怕眼前是一个背影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女子,沈瑞宇也并不打算容情。
他本要动怒,对方手里宝贝捏着的瓷器却直接摔碎。
若论损失,他这只是轻轻摔了一下的物件,自然是比不上人家毁坏的东西。
这口气一忽儿就憋在了喉咙里,不再适合发泄。
摔碎的瓷器一看就价格高昂,卖花的小姑娘吓得直抖。
那头戴帷帽的女子却半分没有去可惜地上的碎片,反而摸了摸小女孩的脸颊,塞给她一粒碎银,从她手上抽走一枝花。
“好孩子,去吧。”
风轻轻经过,将女子轻灵的声音送向耳畔,也吹起女子的帷帽,将那垂下的布料扬起半幅波澜。
恰巧露出精巧的下颌,不笑而弯的朱唇,与记忆中的那人,如出一辙。
沈瑞宇忽地呼吸一窒。
第37章摇铃
沈瑞宇像是被重锤狠狠击打在脖颈上,整个大脑发懵,鼻尖嗅不到香气,耳边听不到鸟语,只余下眼前那殷红的一抹柔软,与象牙白的精巧下颌。
仿佛被拉长了节奏,极缓慢地在他眼前重放。
在这完全丧失意识的须臾中,沈瑞宇无知无觉地咬紧了牙关,口腔里蔓延开一片血腥气。
他死死盯着女子露出来的那一小块肌肤,视线仿佛被化开的饴糖黏在了上面,直到帷帽的遮挡重新落下来,遮住了女子的面容。
那半张精致的脸无疑是出尘的,也是年轻娇嫩的,像半朵热烈盛开的牡丹,引人入胜。
她那样鲜活、又真实,好似遥在天边的月牙儿忽然出现在了眼前,伸手便可取到。
沈瑞宇喉结剧烈地滚了滚,一声压抑的呼唤即将出口,却在下一瞬被女子冷淡又疏离的声线打断。
“抱歉。”
她微微垂着头,隔着帷帽,似乎是在向他低头致歉。
她与沈瑞宇隔着的距离恰好又生分,左手腕被压在右手掌下,搭在腰间,略略侧着身子,是随时要离开的姿势,只是为了礼仪,才停在原处。
沈瑞宇忽地从那阵恍惚中挣扎了出来。
眼前的女子,比记忆中的人要高贵许多,浑身的气度、穿着,皆是世家小姐的做派。
不是她。
当然不是她。
青天白日的,他也会痴心妄想了不成?
沈瑞宇顺着她的方向,低头看向地上坠落的那块铜牌。
铜牌旁边,散落着摔碎的瓷片。
这瓷器虽不名贵,但也值不少银钱,这样的东西意外摔碎,眼前的女子却不屑一顾,仿佛不过一片鸿毛落到地上,不值一提。
不是她。
她那样小财迷的性子,少她一根玉米棒,也要心疼半天。
方才冲到喉咙口的血液,又如潮汐一般缓缓退下。
只留下激昂的血腥气,仿佛曾经涨潮过的证据。
沈瑞宇低沉道:“无碍。”
他停顿太久,语气又冷淡,这份不礼貌似乎让面前的女子感到了不愉。
她侧转过身去,幅度不大,几乎只是扭了扭肩膀,但对于贵家少女来说,这也是一种示威。
女子似乎隔着帷帽又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就离开。
沈瑞宇下意识心中一紧,想要开口叫住她,刚跟了一步,却发现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追逐,离开的步伐倏然变得更快。
“……”
被当成恶人了吗。
沈瑞宇收住步子,定定地看着女子的背影消失,弯腰捡起地上的铜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