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爷从水缸里舀了水洗菜,一边洗,一边唠叨:“阿盼这病还是不行,他体弱,你一个男儿家,哪里撑得住。你还是托媒公再给你相看相看,总会找到好人家的,你真就一辈子不嫁不成,这也是为了阿盼好……”
周福临唇线绷紧,面无表情:“您别说了。”
那媒公,早在被胖女人找上门骂了一通后,就迁怒上了周福临,认为他不好好把握时机,非说自己是寡夫,还克妻。他路过周家时,阴阳怪气地表明,不给周福临相看了。
周福临巴不得呢。哪次牵红线,不是媒公主动的,他又没求对方。
胡大爷絮絮叨叨,不是怀念死去的妻主,就是遗憾没能生个孩子,以至于孤苦伶仃,让周福临别走他的老路,早日找到妻主。
周福临背过身去,脊背僵硬,内心苦涩,揉皱了菜叶。
嫁人嫁人,哪有那么容易。
家中是什么光景他清楚。请大夫要花钱,买药要花钱,偶尔给弟弟买肉买糖也要花钱,就他一人挣这些银子,确实不够。
曾经也有媒公暗示他:若降低要求,不坚持做正夫,单凭他相貌,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包括阿盼的病都不必担忧。
周福临自认为是爱弟弟的,但他又不够无私。
他总在夜里问自己,是否愿意为了弟弟,做别人的夫侍?不就是个名分而已,他进了有钱人家的门,只要在床上讨好妻主,对正夫表示谦恭,再努力生个女儿,日子必定比现在舒坦。
可他就是排斥。干涸的心还是期待着,会有一双温暖的手揽住他,真心对他,正经把自己娶回家,也肯照顾阿盼。
或许是奢望吧。
……
“陶大夫,您这是去哪儿了,怎么看着像是从周家过来,那可不是好人家,您没被欺负吧?”
“陶大夫,我眼睛好像进了什么东西,您能不能帮忙看看?”
“你又来了,李家夫郎,你那不是眼睛进东西,是眼抽筋,人发/骚呢,给我一边儿去!”
陶青回医馆的路上,分外和谐。
她又拿出对付病患的温和态度,也不说话,只点头,笑着走过。
手指上还残留摩/挲荷包得来的丝滑感。
那荷包像是锦做的,这位周公子,应当也经历过优渥的日子吧。
陶青对身旁的声音充耳不闻,一边走一边想,在她见过的男子中,那人也算比较能干的了。
柳巷的人觉得周福临是个寡夫,还带着病罐子,脾气又不好,父母皆亡,能有人看上就不错了。
但陶青接触他以后,发觉对方并不是表面上那般充满戾气,反而还挺好哄的。
阿盼天真可爱,不就是病了么,她能治;钱不够,她有钱啊,周福临父母皆亡,说句不好听的,那就少了赡养的对象,至于克妻……
她能在母亲死了,父亲改嫁后平安长大,还神不知鬼不觉杀死了当年建议砍母亲头的贵侍,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会怕这种克妻之言?
前日她同父同母,已经成亲生女的哥哥寄信来,说她二十一了还不成亲,信里颇有冲过来寻她的意思。
陶青用手指敲了敲下巴。
要说对周福临有多大的好感,倒也没那般夸张,但她靠近周福临时,发觉这人腰肢纤细,眉目姣好,很是对自己胃口。
或许,可以考虑找他做夫郎?
她想更了解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周福临:考虑?呵呵,现在是你考虑,以后就等着我考虑吧
我,我又更在了凌晨……我这个咕咕精……
第六章可爱
连着下了几日的雨,皇城冬季堆积的雪本就还未完全消融,这会儿更是透着凉意。
大伙儿不得不在里头多加了件褂子。
陶青替一位刚怀孕的男子诊治时,听他抱怨:“这雨没头没脑地下,到处湿漉漉的,晚上不小心摔跤了可怎么是好?”
“可不是,前儿晾的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干。”孕夫的妻主在一旁附和。
她刚说完,陶青心里就笑了。
这女子说得如此自然,定是晾晒衣服惯了的,这年头,帮着夫郎洗衣服的人可不多。
女子察觉陶青的目光,疑惑地将视线从夫郎的肚子转移到对方身上。
她忽然尴尬咳了声:“怎么,没见过夫管严啊。”
虽然尴尬,却并不觉得丢脸。
陶青方才问过这女子的名字,知道她叫钱瑶,笑着承认:“是见得少。能让你甘心洗衣做饭,贵夫郎必定也很好。”
钱瑶的夫郎觉得陶青特会说话,别的人只会说他真有福气,这大夫反而夸自己。
他看了一眼妻主道:“她娶我的时候,可是一穷二白。我家是在城东那边儿的,怎么着条件也比她好,她若不给点儿承诺,我凭什么嫁到柳巷?再说,自我进了她家,把公公哄得每天都高高兴兴,现在又给钱家怀了子孙,她不洗衣服,让我和公公做?”
“有理有理。”
陶青故意不去看钱瑶涨红的脸,一本正经应道。
等到他们出了医馆,陶青依稀听到钱瑶对她夫郎嘀咕:“在外头给我留点儿面子嘛。”
“话头是你起的,现在怪我不给面子了?哎呀,行了行了,你倒是扶着我,待会儿摔了。”
“那好吧……晌午吃什么,下面条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