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朔月当空。
“白兄真是海量!”
“这就走了,还早得很嘛!”
“听闻‘杨柳坊’新来了一位琴姬, 色艺双绝。老白,当真不和咱们去见识一下?”
白阁主和几位衣饰华丽的客人拉拉扯扯着,由小厮殷勤地送到了酒肆门口。
“不了不了, 家里实在离不得人。你们玩你们的,我就不……嗝, 不参与了……”白阁主打着酒嗝, 大着舌头谢绝了一切邀请,摇摇晃晃地朝那几人挥手告别。
今晚几个朋友在“鹿鸣笙”请客吃饭,邀他前往一叙……当然,只是生意场上的朋友,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尽管自从秦国建立“白虎营”与“中车府”以来,咸阳的风声比从前紧了很多,但白阁主左右思量, 还是禁不住美食美酒的诱惑, 加之自己确实很久不曾出门消遣放松, 不过是吃个饭,能出什么岔子?所以, 二话不说便应下。
这一顿饭从太阳还未落山一直吃到夜幕渐深, 光是酒水就喝掉了七八坛子。
饭后,那几个老不正经又提议去什么杨柳坊寻快活, 这次白阁主无论如何都不同他们一起了。
开玩笑!黄金台明令禁止成员狎-妓-淫-乱, 他作为一阁之主要是明知故犯, 岂非活得不耐烦了?!
马车徐徐行进在回家的路上,白阁主醉醺醺地坐在车内。
所谓的“家”自然不是指咸阳阁,而是他在城郊购置的一处宅子。
一般来说阁内若无要事,成员通常都待在自家,尽量少聚,因此平日里更多时候与他打交道的都是些生意人,而非黄金台细作。
马车越往郊外行驶,街上的人便越发稀少……
不多时,目的地到了。
白阁主步伐不稳地下了车,凉嗖嗖的夜风一吹,半醉的脑子清醒了些。
抬头瞧了眼幽黒天幕,他方才意识到已是深夜。
之前还信誓旦旦地答应碧珠最迟也会在酉时回来的,现在子时都过了,估计对方早就在家中等得不耐烦了吧。
秦国法度森严,一般到了子时便进入宵禁时间,军队会出来巡逻,看来刚刚一路上真是走运,居然什么盘查都没碰到!
白阁主一面暗暗感叹自个儿运气好,一面付了车夫银钱,然后美滋滋地晃进了宅院大门。
虽然不能在风月场上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但一想到家里那位磨人的小妖精,他也知足了。毕竟论起伺候男人的功夫,紧里头的那个并不逊于那些烟花女子。
碧珠是白阁主在咸阳城内私纳的小妾,出身于小门小户,颇有姿色,家世也清白。
可即便如此,白阁主却只敢把她藏在自己私购的宅院里,添置了一些必备的家具和下人,白天自己出门在外时不忘叮嘱下人将宅门紧锁,只有晚上无事时才与美人调笑温存一番。
之所以如此小心翼翼,原因无它——未经允许擅自娶妻纳妾,在黄金台亦是重罪。
白阁主是个怂包,亦是个色胆包天的家伙,明着逛花街柳巷,他即使有贼心也没这个贼胆;可若清心寡欲一辈子,他更做不到。所以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他决定折中一下,偷偷纳个美妾,自己另外购置一处房产将其藏起来……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晃晃悠悠进了门,没想到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
这小娘儿们脾气倒不小,居然没等老子回来就熄灯睡了……哼,待会定要好好收拾她!
“碧珠,碧珠?”白阁主摸黑进了卧房,又摸索着将桌上的蜡烛点燃。
房间里一亮,只见面前的床帐已悉数放下,隔着绯红的纱帐,依稀可见榻上侧卧着一个人影。
“小美人儿,别睡了……还不快起来伺候爷!”白阁主贼兮兮地笑,一边扯腰带一边拉开床帐。
下一刻,眼前突然一道寒芒闪现!
紧接着,脖颈处一阵彻骨凉意出其不意地袭来……
白阁主顿时惊得眼如铜铃,目瞪口呆。
榻上的哪里是碧珠,分明是一个手持利剑的蒙面刺客!
“这位好汉,你若是看上什么尽管拿去,何必舞刀弄剑……”他吓得立马举手投降,同时不由自主出了一头冷汗,剩余的几分醉意也荡然无存。
那蒙面人冷笑,声音听上去甚是沙哑:“白阁主当真过得滋润,良宅美妾应有尽有,实在让人羡慕!”
一听到对方如此称呼自己,白阁主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你是什么人?”
蒙面人并未正面回答他,剑尖往下一挑,霎时便划开那一身绫罗绸缎:“您身为黄金台六大阁的阁主,却知法犯法,挪用经费置办田产不算,又私自纳妾欺上瞒下,已罪无可赦。主上特命我前来清理门户,不知阁主大人还有何遗言?”
白阁主战战兢兢,步步后退,蒙面刺客则步步逼近,杀意明显。
右腿不小心碰到桌案的边沿,白阁主灵机一动,出其不意地伸手将蜡烛扫向对方!
那烛台被掌风一带,朝蒙面人迎面飞去,他自己则借势往后一退,与对方拉开距离。
“大胆狂徒!你假借主上名义,究竟意欲何为!”白阁主喝道。
他这人怂归怂,却一点也不傻。
主上若要处置某个人,都会派其亲信秦舞阳去执行。而眼前这个蒙面人的身形与眉眼与秦舞阳大相径庭,因此他可以断定此人深夜藏匿于他的宅子里定然另有目的!
那蒙面刺客持剑一挥,瞬间打灭蜡烛,二话不说再次举剑向前直刺过去……
白阁主眼神一凛,双手合十将对方的剑锋牢牢夹住,与此同时将内力全部运于掌心。
“轰隆——”一声,如闷雷一般在屋子里炸开,剑身应声断成两截!
眼看此招不成,蒙面人果断弃了残剑,抬掌直击对方面门……